13

　　第二天上午，老支书叫我通知施工队的一起去现场。我说，还没有做通刘大妈工作呢？老支书叫我别管，组织越多人越好。
　　刘大妈比我们还早，她拿着只破椅子端坐在要征用的地基地里打盹，手里多了一只矿泉水瓶子。刘中华告诉老支书，刘大妈手里拿的矿泉水瓶装的是汽油。
　　我们谈谈地基的事！老支书给刘大妈打招呼。
　　我之前说好的数，少一分都不行。刘大妈眼皮都没抬，刘大妈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子。
　　可以再谈谈吗？老支书说着慢慢靠近刘大妈，他看见她手中还捏着一只打火机。
　　你老不死的都退休了，还管这破事？刘大妈对老支书一点不客气。
　　老支书脸上挂不住了，我是退休了，接我的是刘中华，说起来他还和你是亲戚了，该叫你姑姑吧？还有姚书记，他是来帮我们村子搞发展的，你不看一山看一山。
　　刘大妈抬了抬惺忪的眼皮。
　　别说刘中华，这个混账东西，四十多岁了还不娶媳妇，是想让刘家断后？我才懒得理睬他呢。姚书记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刘大妈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我也凑了过去说，刘大妈你老人家可看清楚了，刘中华以前是光棍，现在是致富带头人。我是一心一意来帮阳芳村的，你老放心。
　　你们商量好数目了？刘大妈捏紧矿泉水瓶，朝刘中华喊道。
　　刘中华说，我们都商量好了。
　　那就准备现钱，数完钱我就让开。
　　不能再商量一下吗？刘中华套近乎，嘴里喊着姑姑。
　　滚远点，少一分都没得商量。周围的村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的补偿款已经高出其他四家很多倍了，如果遂了她的心愿，其他四家反悔，之前做的工作就全泡汤了。
　　我们和刘大妈“商量”了整整一个上午，毫无进展。最后，刘大妈不耐烦了，打开矿泉水瓶子，刘中华拉着老支书逃一般跑开。
　　刘大妈放声大笑。
　　老支书回家躺在床上整整一天，越想越气。
　　第四天，老支书只叫我和他前往刘大妈家。我跟在老支书后面，一路无语，路边树上几声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
　　再商量一次，如何？老支书来到刘大妈的椅子前，老支书先矮下身子。
　　滚，没得那个数，想都不要想。刘大妈先下了逐客令。
　　我转头看了一下老支书，他脸上青筋凸起，脸色乌黑。
　　你怎么油盐不进？老支书声音提高了八度。
　　没得我那个数目的现钱，马上滚。
　　老子就不滚了。老支书找了把椅子坐在刘大妈对面。
　　不滚，我点燃这瓶汽油。刘大妈开始激动。
　　老支书看见刘大妈已经打开了矿泉水瓶子，大喊一声，有种就点燃，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老婆子。
　　老支书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刘大妈。
　　为了村子里富起来，为了通路，烧死你老婆子值得。老支书声音越来越大。
　　打火机在你手上，你点呀！村子里几百口人等你几年了，没你阻拦村子的道路早通了。老支书越说越激动。
　　刘大妈举着矿泉水瓶，手已经颤抖了。
　　我知道，刘大妈也就吓吓人，不敢真点的。这次，刘大妈遇到了不服软的主了。她的手抖得更厉害，汽油味已经弥漫开去。
　　老不死的，快点。老支书还在激老大妈。
　　一瓶汽油洒了半瓶多，刘大妈眼睛直愣愣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我朝老支书瞟了一眼，意思是见好就收了，接下来做工作要容易得多。
　　老支书故意把脑袋扭到另一边，我不知他这次葫芦卖的什么药。
　　你不点，我点！老支书一把夺下刘大妈手上的矿泉水瓶，尽管里面汽油基本上抖完了，但残余的液体还是洒了老支书的半裤管。
　　刘大妈想不到老支书会来这一手，完全打破了她的计划。老支书从她手上夺下矿泉水瓶子跑开，自己掏出火机，点了起来。
　　“噗”的一声，老支书手上的矿泉水瓶首先着火，然后是他的裤子。短短几秒钟时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刘大妈吓坏了，我忙脱下外衣扑火。幸好瓶子的汽油被刘大妈抖得所剩无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支书的裤脚是烧毁了，一张脸被烟熏火燎，变得更加难看。
　　拖了这么多年，早通路老百姓早致富，老不要脸的。老支书像变了个人，坐在地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老支书放下了狠话。
　　刘大妈哭巴着块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不让开我提一桶汽油来。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刘大妈捶胸嚎啕大哭，我现在就让行不？
　　当天下午，推土机轰隆隆开过，进村公路在村民翘望已久中破土动工。

　　14

　　两年驻村结束了。离开阳芳那天，老支书组织村民搞了个欢送会，特意杀了头猪，大家在新修的广场喝酒、跳舞、唱歌，像办酒席一样热闹。
　　村委门口旗杆上的五星红旗高高飘扬，村庄热闹的场景回来了。
　　这顿欢送宴我们从中午吃到傍晚，入住民宿酒店的三个外国朋友，也满脸笑容加入了我们，快乐地跳起团结舞。
　　扩宽的进村公路在夕阳下，仿佛披上金色的彩带，延伸到远方。
　　正当我喝得二麻二麻的时候，刘大妈颤抖着端着一碗米酒走到我的身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个劲自责当初不通情达理，为进村公路扩宽闹了几年。我是个眼睛浅的人，看到刘大妈哭了，我的眼睛也红了。
　　两年前来阳芳，被老支书一顿酒杀翻，离开阳芳，又被村民一顿酒杀翻。
　　回到单位，我常常倚在窗口，朝阳芳方向眺望，内心无限柔软。去阳芳驻村两年，时间像流水一样淌过，在我心坎上掀起朵朵浪花，很多酸甜苦辣涌上心头。
　　不觉，泪水来了。（作者：姚 瑶）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散文《丝路上的收藏》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散文《我的捐髓日记》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散文《白杨之家》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散文《纳米比亚的剪影》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散文《积石梦·青春行》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散文《那一驾纸飞机》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报告文学《美丽的蝴蝶结》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报告文学《邹笑春和她的“双红丝带”》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报告文学《阳光大道上的“志愿”人生》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报告文学《我的向往是春暖花开》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报告文学《抗联后代王晓兵》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报告文学《追梦人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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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诗歌《给完小的孩子们》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诗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束光》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诗歌《夏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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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诗歌《陇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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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小说《奇怪的志愿者》 

　　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小说《导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