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间我收到母校一位小师弟发来的短信,问我在干什么呢?我半开玩笑地说:“我在走路,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短信回过去就没有下文了,却不知道他作什么感想。与很多身处于大山之中手机成了装饰品的志愿者相比,政府院里就竖着手机信号接收塔的苟根自然要幸福多了,不必去一周爬一次白音昌的山头去收发短信。那时候我们并没有来开白音昌乡镇多远,信号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残留。恐怕也只有那小小屏幕上跳动忽变的信号指示才让我们不会忘却我们依然身处于21世纪现代文明,即便是在举目无人的山野空地。
我们慢慢发现最初的估计很有问题,一个多小时以后,远处的那座雪山依然还是遥远,倒是白音昌消失在视野之中了,失去了依托心里自然更渴望旅行的结束,尤其有很长见不到其他人了,雪地里最多留下的车辆的痕迹;太阳愈发显得重要了,因为临近雪山风大了,寒气咄咄来犯,这时候说自己是阴阳人一点没有夸张的味道,有阳光照着的身子那一面暖暖的,背着阳光的一面冷冷的,耳朵被风吹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景色的单一平添了旅行的单调,我们只能靠嘴来打发光阴的难耐,还好我们彼此有值得一说的大学生活。说话间路便一米一米的向后退去了。
眼巴巴我们终于来到了雪山脚下,却发现路并没有沿山而上,依山而绕的路很让我们失望,疲劳开始进入我们的意识之中。我们决定为了节约时间少走弯路直接翻过雪山,离开前人为我们走平的土路。没有路了,好奇的力量反而散发出了能量,雪山其实是一个大土堆,没有多少相对的高度,山脚是人类改造过的梯田,因为坡度不大,爬起来并不是非常的费尽,一定高度之后我们有惊奇的发现,曾经望见的小坡上的一个黑点竟然是一个人,那时候总觉得见人是多么亲切!照面小问之后,原是当地放羊的羊倌。他一口否决了我们的想法,山上多的是深沟,我们是翻不过去的,即使是翻过去了,也是绕了远路,最近的道路还是山脚的那条土路。面对他的建议,我们当然没有执拗;反身下山的时候,我却四顾没有找到他放的羊,心中更无法解释在如此雪地山坡上如何地放羊,还好他憨厚微笑着和我们告别,一点不会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不然我恐怕还得担心他嘲笑我的无知,这里有我太多不知道的地方。
羊倌的出现意味着村庄的临近,小路一直引领着我们走进了几座小雪山的山沟之中,路渐渐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了,人的痕迹愈来愈深;村庄建在山沟之中,稀落有几十户人家,来白音昌几个月了的苟根煞有介事的告诉我村庄的名字,难辨对错的我半信半疑的应答。因为小路穿村而过,自然会遇到人,好嘴的苟根难免打探一番,得到的消息我们还有一半的旅程,时间却已是十一点过半,到那边的能赶上吃饭的事情自此不再想了。
此后小路一直在山沟间延伸,低矮的雪山一座座被我们甩在身后,疲劳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此刻倒不似之前走来一路不见人影,偶或总会远近见一些人,凡是能搭上话的,苟根总不忘上千探问一番,从开始就不是打听路的走法,我从来不会担心自己会迷路,因为从一开整个旅程就只有那么一条小路;探听的目标还是离目的地多远,总希望从他们的口中得到马上要到了的消息,尽管放眼望去除了雪山还是雪山;倒计时总是充满期待的时候,不过也有失灵的时候。当你在问询之后行进了好长的时间好长的距离再一次问询却得到相同的答案的时候,你仿佛感觉这些过去的时间都白白的浪费了,自己走过的那一段路似乎也并不存在。到后来狗根也终于停止了他的询问,当然主要原因时开始爬山了,人一下子都没有了。
从最初感觉疲劳的时候,我俩便期望是否会有一辆马车或者空着的小三轮与我们同路,或许能搭我们一程,奈曼人民的质朴对于我们这种合理的要求是不会拒绝,可惜这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奢想,刚开始时刚本没有人,自然不会有车,后来终于遇到了两辆,可惜是相向而来的。慢慢地搭车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我们也越来越意识到它的不可能,但总禁不住的期望,有时候甚至停下脚步回身看看。
走出山沟,开始爬一座小山岗的地方,雪要薄很多,或许因为局部山里小气候的原因,很多的地方却不曾有雪覆盖着。这里的几乎没有树木,就是土堆,仅有的树也是由于地质运动下沉到山沟里幸存下来的,黄黑色是这块山地本来的颜色,干旱使这个地区最大的敌人,或许北部沙区过去也曾是这模样,生活这样一个环境中的人们,你真的首先对他们表示深深的敬意,于我家乡的人相比,它们更多考虑的是不是能生存下来,至于生活的好坏,本身也不岑拥有这种权利;我来到这里,能做的估计也就只能以观察的眼神去了解,西部的发展不是一份文件所能解决的,人与自然的抗争总是有胜有负,我们其实不应该要求太多的东西,尊重才是最主要的,之前当然最主要的是了解。而这种了解不是你能借助别的任何一种方式能得到的,只有靠你去探索。
爬上山岗方看见竖在路边的界碑,青龙山终于明明白白的踏在我的脚下了。我和苟根第一次决定休息,顺便吃了我们最后的桔子。在刺骨的山风里,却有一股冰冷的甘甜。极目远望,群山相报;振臂一呼,声声荡荡;古老的自然韵味在流淌着,只可惜那时候没有带相机留下永恒的纪念,只有靠记忆拥有这笔财富了。性情来了,却与苟根相约在未来的日子里有机会一起环游奈曼,而且须要和今天走路一般,当然进而马上谋划起来拉谁入伙比较合适。
下了山岗,前路可望,绕出山沟便陆续可见依山而落的村子;最后的一段长路,疲惫和麻木是主要的色彩;其实好奇未必已泯,只是对一切日渐习惯起来,单调自然孕育而生,新的期望有了开始。之前注视的眼神并不曾停止,只不过正视换成了斜视,或者是更加经济的经验性过目,其他的感受被临时贮存起来,盼望到达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强烈迫切了!
踏上青龙山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镇的规模显然不是白音昌能比的,从镇的规模到贤明所在学校的所在地大约有上公里的路程,这段路是我们不得不打听的,镇区有一定的商业规模了,在白音昌是稀罕物的二层小楼延着公路随处可见,更稀罕的是镇里还设有农行的营业厅,这在奈曼的乡镇之中是很少见的,怪不得贤明不像乡下的其他的志愿者一缺钱了就跑回到旗里。
我们出现在贤明面前的时候,我们可以想象他的惊讶和幸福,尤其在听说我们是步行从白音昌走过来的,感动几乎都写在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福建男孩的脸上。我非常的理解这种感受,每次也都非常地感动我们任何一次有意无意的重逢,在奈曼我们就像亲兄弟姐妹,在孤独寂寞的时候,能够见到亲人是一时最大的渴望,这恐怕不是一般奈曼人能理解的;老规矩,我们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学校这周末原本是大休,贤明原本就要回旗里的,幸好因为事情耽误了,不然我们只能得到最惨的结局。学校大部分住宿学生回家了,显得有些安静和冷清,并没有我想见到的熟悉的熙攘的校园光景,不过我们依然能从学校仅有的一个篮球场上体会到年轻人的火热,小休之后,我们便忍不住投身于久违的篮球场,尽管对手只是不点大的小孩子。
晚上夜行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奈曼随处可见的明朗清澈的星空,那光洁明亮的银河在来奈曼之前已经和我的视觉诀别多年了,山里的星空要更加寂静一点,便忍不住和苟根争论起星座的问题来了。
在青龙山那座中学,我们留下了很多欢快的笑声,当然也是在奈曼;履行而止的时候,更多地履行却是在等候着开始。选择了,至少会收获快乐和回忆,这是乐观者和哲学者的观点,就像那天的旅行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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