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爹今年57岁,他夫人何龙艾52岁。当年钱大爹19岁,在姑娘节时结识了以前素未蒙面的何大妈,何大妈当时年仅14岁。两人跟随各自的同性伙伴在山上相遇,开始对歌。对歌都必须男人先开腔,后女人来对。对歌的歌词都是即兴而发,随调而填。但第一句一般先问“你从哪里来”,随后便是“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你喜欢怎样的小伙子”……这样一句句地对下来。男女青年们通过对歌来寻找与自己情同意合的异性。对歌对着情深意切好了,一对男女便走出队伍,从群体活动转为单独约会,牵手躲进茂林深处,对换信物,继续进一步发展感情。
当年何大妈送给钱大爹的是一对银手镯,钱大爹回增一面镜子。我问到当年那些东西还在吗?钱大爹说在,说着就进屋拿出来给我们看。能看到那么珍贵的物证,我真是十分地兴奋。只见钱大爹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布兜,翻开一层又一层,最后拿出两只银镯子来。那对银镯十分沉重,上面雕刻花样,据说是拿了16块银锭打成的。现在更是钱大爹万金不换的传家之宝。
问及钱大爹自那日姑娘节与何大妈定情后怎样了。他说自那后他们天天见面,无一日不约会。三个月后,何大妈便嫁入钱家,两人如今都已半百,婚后感情和睦,从未分开过。生有二男二女,如今孙辈都有了。
我听了真是万分诧异又敬佩。想当年,何大妈14岁如此青春年少时便嫁给钱大爹,至今38年了,一直相守相望,那是何等真挚又珍贵的一段感情。而这个美丽的例子,也为我们证明了姑娘节的恋爱性质,一个现在虽已远去但仍然拥有感人力量的传统习俗。
经历与感受
在大羊街的四天三夜里,与奕车人的亲密接触让我不时会感慨万千。他们独一无二的民族服饰,多姿多彩的民俗活动,内涵丰厚的民族风俗,还有他们高超的才艺,都让我到每挖掘到一点时都无比惊喜诧异,有如惊艳一见。
在抵达羊街乡的第一天,已是黄昏。众多民间艺人们正齐聚操场上在排练节目。我有幸遇到了女子三弦队。那是个由六七个中年奕车妇女组织的民间文艺队。我看见一位大妈正独自在旁休息,便走过去向她采访。完全没想到,我逮到的第一个采访对象,竟是位在当地很著名的民间艺人代表。她叫陈哈秋,虽然没有念过书,但从小自学弹唱,还曾到昆明世博园去做过演出。陈大妈性格开朗,为人坦率,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她还练有用鼻子穿笛子和反弹及跨弹三弦的绝活,并当即为我们做了表演,真是让我一上来就大开眼界。
晚饭时,有一位中年妇女走过来向我们这桌的乡政府领导敬酒。瞿乡长要求她先唱首歌再敬酒。她也不推却,开口就用哈尼语举杯唱了一首。瞿乡长一指我,说:“这是从上海来的姑娘,你为她唱一首!”那位大妈喜道:“哦,上海来的?”就坐到我身边来,立刻拉口就唱了起来,唱完就对我哈哈大笑。经翻译,我才知道她唱的是“你从千山万水外,坐了许多车,走了许多路赶来,我们以前从不认识,现在能一起吃饭,一起喝酒,成为姐妹,心中十分高兴”。而这些歌词都是即兴而发的,这不得不让我感佩其才艺精熟。
第二天,我采访到了一位当地的老“贝玛”,即宗教仪式的领袖。说是老贝玛,其实是个才30岁的年轻人。他说他家的贝玛职业世代相传,传男不传女,到他已经是第十八代了。他七岁从师于其父,15岁就出师了。所以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做了“半生”贝玛了。他为我非常详细地解说了奕车人的一些传统习俗,迁徙历史,和祭祀仪式里的各种含义。这些听来很玄乎,却是奕车宝贵的文化资料。而贝玛们由于掌握着这些领导着奕车人精神灵魂的知识,是奕车文化的继承者,而备受当地人尊敬,也是外界文艺研究者寻找访问的对象。
这几天了解下来,发现奕车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与稻作的紧密联系和对原始婚俗的残余保留。没有见到过一个民族,能将粮食与生命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如此尊崇着生命的本源。他们尽情地追求生命的欢乐,又将生命地繁殖与稻谷的丰收视为一体,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这种接近原始的民族理念对我们而言已久违不见,而又值得我们敬佩。
原本对世界文化来讲都十分罕见的奕车妇女服饰,由于临界盛会,四处可见。服饰上那些繁重的银饰成为奕车姑娘们的“传声筒”。未见人,先闻声。只要听见那悦耳的“丁零丁零”声,便知道那儿有奕车姑娘正走过。
奕车文化正吸引着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这次我碰到了从旧金山来的Michelle,她和他朋友也是特意闻名赶来观看“仰阿娜”的。的确,奕车文化值得得到世界的关注。
现在与未来
一千年前,自奕车人迁徙至此开始,就有了过“仰阿娜”节的习俗。这个习俗延续千年,其古老旺盛的生命力从未因外界影响而中断过,包括解放前和文革时期,世世代代如此相袭相承着。
然而近十几年来,改革开放带来的影响,却使这千年不变的民族传统发生了较之文革时期都不曾有过的变化。由于奕车服饰昂贵复杂,相比起汉族的衣服,做起来劳财费力,生产得就渐渐少了。现在的奕车少女读书后受文明思想的影响,羞于这样袒露自己的身体,也不再穿了。现在的奕车妇女,只有在过像“仰阿娜”这样的节日时才会穿戴起那套古老的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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