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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支教日记:带领学生赴日喀则开展文艺演出

 

2018-03-01 10:06: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2016年12月20日 星期二 晴天

  昨晚睡觉的时候,我盖了两床被子,曾兴走了,就把他的被子也盖在身上。我预感到自己的支气管炎又来了,咳嗽不止,鼻涕也流个不止。到底是上次没有吃药根治好,还是自己穿衣服又少了,着了凉?我也不晓得。

  早上不到6点,我就接到贡嘎坚参的电话,问我起床了没有,什么时候出发。我睡的不醒,让他们7点整到校门口集合,再乘公交车去火车站。等到六点五十才起来,这时同学们已经在校门口等了。我过意不去,打电话让他们先走,我随后过去。

  里里外外穿了5层衣服,再加上洛桑晋美给我的护腰,缠在肚子上,整个人算是全副武装起来了。我打的到的火车站,同学们还没到,天还是黑的。坐在候车室,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咳嗽更是不断,鼻涕隔一会儿就要擦。我坐的是卧铺,同学们坐硬座,倒不是我这老师搞特殊,而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虚,急需在火车上躺着。

  从拉萨到日喀则,坐汽车要四五个小时,坐火车也就是三个小时。我根本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求抓紧时间睡觉。待到了站,下了车,才和同学们见了面。

  这次的实践支队有18个学生,7个男生、11个女生,贡嘎坚参担任队长,旦真旺扎担任副队长。实践地在萨迦县查荣乡,实践的内容包括两个,一是到村子里给老百姓做文艺演出,二是把当地小孩子集中起来做支教。这些同学多数是日喀则本地的,有少数几个是山南和那曲的,他们放弃先回家而参加这次社会实践,在我看来是极有意义的。这里面大多数是我的学生,15级居多,16级也有几个。即使不是我教的学生,也都知道我的“威名”——在建筑系,我经常训斥学生,管他是哪个班的,也算是赫赫有名的狠角色了。

  大家拎着大包小包到了车站广场,正拿出队旗准备合影,马上有警察赶过来,让我们赶快离开——西藏的一些公众场合,特别是广场或车站这种地方,由于政治敏感性,是不允许携带任何旗帜或横幅合影的。我上前去给警察说好话,百般解释,终于得到许可,让我们尽快拍完后离去。也是这样,留下了有我的唯一一张合影。

  贡嘎坚参的家就在日喀则郊区,他叔父是跑长途车的,今天专门开着车到车站来接我们。坐上车一会儿到了一家藏餐厅,店主是坚参的爷爷。大家在这里吃个午饭,暂歇一阵儿,准备下午乘车去查荣乡。

  我在西藏呆了半年,藏餐早就习惯了。大家先是坐下喝甜茶,这些同学还是害羞得很,很自然就男生坐一块儿、女生坐在一块儿。藏民族的礼仪也颇多,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女生到我们这里来敬茶,并很热情地将茶杯添满。此时的我依旧咳个不停,脚下的垃圾桶里尽是我用过的鼻涕纸。吃过饭,送我们去查荣乡的班车也来了,大家陆续把行李拿出去,我的行李也被同学们放在了车顶上。

  我斟酌再三,准备出发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太虚弱了,咳嗽也太厉害,到了山里面,只会再加重,而且带的药已经超量服用了,但丝毫不见有好转,于是决定还是先留下来治病。我提出这个想法,同学们都让我留下来,把病看好再说。

  我本来想去医院,但坚参的叔父说有一家诊所不错,就带我去了。一到诊所,医生给我把了脉,看了舌,问了症状,立马行云流水般开药方了。输液是避免不了了,可没想到还要打针!我多少年没打过针了,心里其实是非常害怕的。无奈病来如山倒,只能听医生的。

  输液的时候,我让坚参的叔父回去忙他的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结果他偷偷替我付了药费才离开——我输完液才知道。

  整个下午的时光,就在诊所里度过了。身体渐渐好转,等到离开时,咳嗽已经没那么夸张了。

  傍晚时分,我拉着行李箱在市区浪荡,终于找了个住处。

  我在微信上发了一条状态:实践分队抵达日喀则,傍晚到拉萨,奈何病来如山倒,身体已跪,暂缓一日,同学们明天见。我把家人都屏蔽了,不然他们会太担心的,但马上还是很多人回复问我的情况,有藏职院的同事,有西藏的校友,有高中的老师,有其它志愿者……学生也给我打电话,他们已经到了村子里安顿下来,问我病情有没好转……此时虽然是只身一人,我却倍感温暖。进入冬天以来,病了好几场,尤其是咳嗽,就没有完全好过。也唯有此时,才深切感到健康的重要性。

  日喀则号称啤酒的故乡,倒不是这里产啤酒,而是这里人喝啤酒特别猛。

  夜晚睡下的时候,外面依然是灯红酒绿,开心的人们,或者是孤独的人,还游荡在这所城市大大小小的酒吧。

  2016年12月21日 星期三 晴天

  下午去查荣乡的班车三点半出发。今天还要输一次液,要三个小时。我估摸着时间,一觉睡到11点,收拾好行李,吃了碗无比清淡的牛肉拉面——特意让厨师除了葱花什么都别放,然后拉着箱子再去诊所。

  今天我已经轻车熟路了,先是挨了一针,然后开始输液,整个过程相当配合。团里有两篇新闻稿要发,我要抓紧修改,于是就一边输液一边用电脑。呵,如果要评个敬业奖,我感觉还是可以参评的。

  时间快得很,输液完、吃过药,感觉身体已经明显好多了。打心眼里感激医生,临走前再三道谢,又看了一眼招牌,三世诊所。

  班车就在扎什伦布寺附近。扎寺是藏传佛教的大寺,可以说是后藏地区的大昭寺,地位极高,但我早已对逛景点没了任何兴趣,来这里三次,也没想进去看看。

  班车师傅是坚参叔父的朋友,知道我今天要乘车,特意把最靠前的位置预留给了我。车上都是藏族老百姓,天然带着一股酥油味道,再加上车子破旧不堪,污垢也多得很,所以车上味道很重,好在这些我都能适应;再者,我怎能嫌弃这些可敬可爱的乡亲们呢。

  车子出发了,开始的一小时,都是在国道上行驶,到了一个岔路口,拐向沟里面,就是水泥的单行道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沟也渐渐窄了起来。又走了一个小时,水泥路没有了,只剩土路。再前行了一个小时,班车到了目的地,停在了村子里。这里离我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路,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也没法走。好在坚参他们知道我快到了,提前叫了村里两个小伙儿,骑着摩托车来接我。就这样,一个小伙儿拿我的行李,一个小伙儿在后座带着我,一路尘土飞扬地朝着沟的深处继续进发。

  临到村子里有一个大陡坡,摩托车上不去,我只能下来走。翻过那道坡,马上就到村里了。

  贡嘎坚参和旦真旺扎听到摩托车声音,已经提前出来迎接我,大声喊着,老师你终于来了!

  我此时也无比激动,翻山越岭的,一路吃土,终于到了目的地。虽然只是一天没有见到同学们,但心里却是亲切得很、温暖得很。

  进了屋子,看到所有同学都坐在一块儿,才知道他们今天已经在山上的一个村里进行了文艺演出,山上的村民很热情,演出效果也很好。

  这间屋子是专门给女生住的,藏族传统民居,一楼是放牛羊和杂物的地方,二楼是起居室。卧室也是客厅,床沿着屋子放一圈,白天可以当作沙发。男生住的地方在村子的另一个地方,德吉家。德吉是15级技术2班的学生,也是这次实践分队的成员。

  吃饭的地方在德吉家,我到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吃饭。德吉家爸妈都在,我们一去,他们立马热情的招呼我们坐下喝茶。先是喝清茶,所谓清茶,就是用茶和盐熬的茶水;然后喝酥油茶,一碗碗酥油茶喝到肚子里暖呼呼的。为了照顾我,他们特意做了米饭,其实德吉的爸妈都是不吃米饭的。

  吃过饭,就到了聊天的时候了。屋子不大,不到20平米,坐了我们和德吉一家20个人。白炽灯光线昏暗,但气氛却是其乐融融。德吉的阿爸弹起了“堆谐”——一种类似于琵琶的藏族乐器,曲子响起的时候,旁边德吉的阿妈就唱起了歌。唱着唱着,女生们也都唱起来了,男生也开始哼着曲调,只有我什么都不会,如痴如醉地听着。

  喝过清茶和酥油茶,德吉阿妈拿来一大壶青稞酒——日喀则地区号称西藏粮仓,盛产青稞,家家户户都会酿青稞酒,这种酒酸甜清凉,是一种极为普遍的饮品——马上就给我倒满。青稞酒太冰凉了,我病刚好,按理不该喝,但盛情难却,不喝也失了礼仪,于是就满饮了三杯。德吉阿爸向我献了哈达,他虽不会说汉语,但我却能感受到那种真诚的欢迎。

  藏族同学都是天生的歌手,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唱歌。那些平时看起来害羞得不得了的男生女生,一声唱出来总是让我大吃一惊。很多歌是日喀则地区的民歌,只要唱一句,大家立马都会跟着唱。就这样,我们唱着歌、喝着酒、说说笑笑,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直到两点多,每个人都唱得尽了兴,大家才各自散去。

  我和七个男生住在德吉家,可这里只有四张床。贡嘎坚参和旦真旺扎就在地上铺了一层垫子,他俩睡在地上;扎西次仁和次仁桑珠睡在一个被窝里,平措扎西和罗布睡在一起;我和另一个男孩被特殊照顾,各自单独睡一个床。

  睡前去外面放水,漆黑一片,唯有天上星星无比清晰,猎户座、北斗七星这些星星更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在这个最落后的地方,可以看见最美的星辰。

  2016年12月22日 星期四 晴朗

  昨天是冬至,是黑夜最长的一天。

  早上8点半起来,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等收拾好床铺,洗漱完了后,山里才被照亮。今天要去山下的村子演出,按计划晚上就要住在那里,我们要去村子另一头——女生住的地方——吃早饭收拾行李。临走的时候,德吉的阿妈在我的肩上抹了一把青稞粉,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祝愿一路吉祥如意的意思。

  到了女生那里,大家抓紧时间吃饭,这里的早饭,就是喝酥油茶吃糌粑。糌粑是炒熟的青稞粉加上酥油茶,用手捏成一团一团的吃。我吃这个没问题,但技术不行,拿着筷子搅了半天,最后搅成了浆糊,逗得大家都笑了。

  吃过早饭,一辆小型卡车就在村口等我们了。后来我才知道,卡车司机是白玛卓嘎的哥哥,白玛也是15技术2班的学生,她家在山上的村子里,坐车上去还要半个小时。

  大家把行李放在卡车斗里,已经占去了多一半地方,同学们随后上了车,坐在行李上。我也要上车斗里坐,刚爬上车,就被同学们给拉下来了,他们决不允许我坐在后面,说风太大了,对我身体不好,愣是把我推进了驾驶室里。我不想太特殊,但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们,只能作罢。

  车子又是一路尘土飞扬地奔向山下。

  山下的村子叫松多。本来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但到了那里才发现,村委的人似乎对我们不是很欢迎——这我是听同学们说的,同学们提出晚上住在村委会的时候,驻村工作队的人面露难色,说了一堆话,总的意思就是说不方便。按道理,藏族百姓都会非常的热情好客,更不要说是一帮学生义务来演出,但在村委这里碰了钉子,同学们的心情都很不好。

  我不懂藏语,也不知道村委的态度究竟如何,只能从同学那里了解到情况。我安慰大家,这没什么,大不了演出结束我们再回山上去住,大家也都欣然接受。

  临近村庄的老百姓有的徒步赶来,有的骑车摩托车过来,有趣的是他们都拎着一大壶青稞酒。村委广场上坐满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演出还没开始,他们已经席地而坐喝起了酒。

  同学们调试好了各种设备,中午十二点多,演出开始了。

  一开场是一段藏族舞蹈。身着演出服装的小伙儿姑娘们用心的表演,底下观众也相当配合,每个节目结束后都传来一阵阵掌声和呐喊。贡嘎坚参担任主持人,串场词都是临时发挥的——当然是藏语,和观众互动得相当好。

  十几个节目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每个人都参演了四到五个节目,唯有我这个老师,一个节目都没上,坐在下面傻傻地看。

  下午演出结束,因为住宿的问题,我们只能兵分两路。旦真旺扎和次仁桑珠一拨9个人,先去了山上的一个村子,随后我和贡嘎坚参一拨10个人,准备去白玛家里住。

  白玛家在山上最高的村子里的最高的地方。他的哥哥开着车,带我们走了好长时间,翻了一座山,又越过一条沟,走了好多险路,才到她的家里。

  白玛家是典型的农牧民,既种地,又放牧,家里有三百多只羊、六十多头牛。不过我询问后才得知,他们养牛羊并不是用来卖钱的,而完全是供自家吃。日喀则地区至今保留着家庭中几个兄弟共娶一个女人的传统,白玛家也是如此,他有三个父亲,一个母亲,加上爷爷和哥哥一家,这是一个有14口人的大家庭。
  黄昏时分,大家相约去爬山,我自从上次在驻村点爬山后生了一场大病,就对爬山心有余悸。不过这次和这么多同学一起,心里也就不怕什么了。

  我和白玛一边走一边聊,她告诉我,别看这里现在这么荒凉,等到夏天来临,漫山遍野都是绿草,美不胜收。此时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一帮人终于到了山顶上,夕阳正好落在我们头上。那是我终生难忘的场景——女孩子们背靠着背坐在山岗上,男孩儿看着远方给我说他们家乡的方向,山岗下是一片村庄,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正往圈里移动,再往下是雪山融化的河流。我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好长好长,大家欢声笑语,谈论着这两日的事情。就这样,天色渐晚,直到太阳完全隐没在远方的山脉中。

  回到家里,白玛的家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是面团炖羊肉,我连着吃了两碗,那种满足感无与伦比。晚上外面没有城市里的灯火辉煌,也没有内地村落的星星点点,因为居住得偏远,外面只有一片漆黑,抬头向上才能看到星光。

  吃过饭,去旁边房间找白玛的爸爸(白玛告诉我她叫他是爸爸)聊天。他是附近一个教学点的民办教师,在学校里教授藏语,因此也会一点汉语。虽然如此,交谈过程中,我发现他对我说的一些话也表现得似懂非懂,同样他也表达不清一些意思。好在旁边还有贡嘎坚参,他充当我的翻译,在交流不畅的时候总能充当翻译。

  白玛家有两个卧室,今晚一间睡他们一家,一间提供给我们。但我们的房间里只有四张单人床,睡不下十个人,白玛和他哥哥就去储物间里搬空床去了。趁着这会儿,次仁曲吉找我聊天。她是16级的新生,曲培老师班里的。我和曲培老师整天在一起,他们班我也经常去,但对她我却没有印象。次曲(很多藏族同学名字是四个字,会用第一个和第三个组合起来作为简称,或者前两个字或后两个字)给我说,她来藏职院后非常失望,发现不是她想象的大学的样子,而且一开始对专业也不满意。但她说很开心能加入藏文社团,在这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她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藏文老师,不让藏文面临越来越小众化的境地。她还说,如果能做老师,她不会选择城市的学校,而是想去乡村里,因为那里的孩子更需要知识,更需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她在那里才会发挥更大的作用……我猜想次曲的这么多话应当是第一次对人说起,她说的时候,眼神中有一种憧憬,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这种向往是发自内心的。

  房间里没有炉子,夜晚明显觉得冷。想保暖,就只能盖得多一些。

  我整理了自己的床铺,一层被子两层毯子。白玛看了看,说我弄的不行,侧面晚上会有冷风进来的。她帮我把被子打成个筒,又在上面裹了三层牦牛毯——用牦牛的毛织的,主要是防风,特别重。我又把外套搭在毯子上,再钻进被窝里,立马就感觉被上面的这些保暖措施压得气短。熄了灯,我笑着说,同学们太热情,给我准备这么多盖的东西,岂不是要把我闷死,大家哈哈都笑了。

  (作者,白浩浩,清华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曾在西藏自治区西藏职业技术学院支教。)

责任编辑:李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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