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11 12:23:00 来源: 中国青年网
上帝要我牵一只蜗牛散步。但蜗牛爬得实在太慢了,于是我催他、骂他,他只是用歉疚的目光看我,爬得却更慢了。
又一天,上帝还要我牵这只蜗牛散步。面对他恐惧的眼神,我不禁心软起来。这次,我不再催他,却发现跟在蜗牛后面慢慢走,可以听见鸟叫虫鸣,还能闻到花香。
作为一名研支团志愿者,我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学生手捧鲜花向我奔来,认可我,喜欢我,不舍我;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成为快乐的“源泉”,给学生带去源头活水。然而,当踏进这所特殊教育学校,让我对教育和无私又有了新的理解。
都安县特殊教育学校创办于2009年,是一所集盲、聋哑、肢残、智障等残疾儿童少年教育与康复为一体的综合性全日寄宿制特殊教育学校。目前,学校有300多名学生,他们大多是来自偏远山区贫困家庭的孩子,均有不同程度的智障、听障、视障、语障、肢体障碍、学障、自闭症等。近一年来,我们(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研究生支教团)通过开展爱心服务项目等形式,联合都安县志愿服务大队,将温暖带到特教学校;我也时常组织都安瑶族自治县高级中学的学生们作为志愿者关爱残障儿童。
每周一次的志愿服务,让我了解到这群孩子们的不幸与可爱,特殊教育的伟大和艰辛。我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孩子们的情景,红扑扑油光光的脸蛋上露出羞涩且好奇的神色,黑乎乎的小手缩在滴有菜汤的衣袖里,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打量着我。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搞的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我从包里拿出纸湿巾给稍微大胆些凑到跟前的孩子擦了擦小嘴。如今我才明白,“生活自理”,常人看来,简简单单四个字,但对于这群孩子来说,做起来是难上加难。这些从偏远山区来的孩子们离开父母来到学校什么也不会。我说话他们听不到;我打着出发之前匆忙学习的蹩脚手语,他们也看不懂。由于孩子存在先天性生理缺陷,所以光是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都要付出常人难以想像的耐心和艰辛。吃饭、穿衣、去洗手间……都需要老师。一句话说了几十遍也得不到一句回应;一个动作演示上百遍也不一定有所收获;哭、闹、发脾气、不理不睬、扔东西,这都是在特殊学校真实发生的……特教工作的一切都那么困难。
老师带孩子们到教学楼告诉他们在这里上课;到食堂告诉学生在这里吃饭;到宿舍楼帮助孩子认识自己的床铺。从最基本的知识开始教起,生活自理,行为习惯的养成,还要时刻关注孩子们的心理变化.....这就需要从事特教工作的教师与志愿者有专业的爱心和耐心,才能让他们健康快乐成长。
学校里有一个叫小洁的孩子,身材长得比我还高,却只有6岁的智商。她和我一样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当我第一次穿着红马甲参加志愿活动时,她老远就跑来亲昵地抱着我的胳膊。
我教过她叠千纸鹤,折手指小兔;我带着她打羽毛球,手把手教她用拍子向上击打羽毛球圆圆繁荣底座;我给她洗手洗脸梳头发,偶尔陪她去卫生间;告诉她不要乱扔自己和别人的物品,给她准备了新的铅笔和作业簿……我努力尝试着每周尽职照顾她,当好几个小时的“妈妈”。可是我很快发现,即使这样还常常跟不上她弄丢东西的节奏。弯着腰陪她重复着一次又一次机械的动作训练,一天下来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若中途忽然休息,又怕孩子敏感的小心思察觉到什么,只好咬牙捱着。但看着孩子一天天也没多少进步,我的心里开始产生了动摇。她经常学着学着忽然拉我来到操场,带我看砖石缝里的小花小草,然后把红色的那一朵摘下来送给我。拿着这一份暖心的小礼物,我的心里又酸又甜。
2020年12月1日,我照常带着都安高中学生会的孩子们去特教学校开展志愿服务。这一回我一进门,那抹红色的身影没有立即冲过来挽着我。我还在纳闷时,突然感觉背后有股很大的力量推了我一下。
我扭头,发现居然是小洁!她倒在地上哭着、滚着,对我又抓挠。“打人了打人了,掐老师了!”旁边的学生看到她如此,连忙大声喊叫。看到她这个奇怪的举动,我心里紧张起来了。闻讯而来的老师与我一起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小洁弄到办公室,给她喝点热水,然后慢慢进行心理疏导,让她慢慢平静了下来。这一回真的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她不会说话,只能通过剧烈的胸腔起伏看出她的抗拒。我牵着她来到户外,原以为她是讨厌我了,没想到她一把攥住我的手,像往常一样在操场漫无目的地散步。我陪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她忽然看向我,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用灰扑扑的手轻轻摸了我被抓到的脸,慢慢地擦拭着那一片红肿。
我突然间明白了今天小洁的所做所为。当她满怀欣喜地跑到大门口,看见我和另一群孩子抱成一团,也许是嫌我不愿带她玩了。一时间愤怒和悲伤涌上心头她才失了神志。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自责和自卑。我不知道她一个劲在比划些什么,也许是在说:“老师对不起”。但无论是什么,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怪她。
我知道小洁由于智力低下,且伴有语障、行为障碍等多重残疾,她的父母不仅要接受孩子生理、心理缺陷,还要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小洁是一个缺爱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忽然间我想起了《陪蜗牛去散步》的故事:有一天,上帝给我一个任务,叫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可是蜗牛爬得实在太慢了,我就不断地催它,唬它,责备它。它却用抱歉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说:“我已经尽力了!”我又急又气,就去拉它,扯它,甚至踢它。蜗牛受了伤,反而越爬越慢,后来干脆趴在那里不肯向前爬了,而筋疲力尽的我也只好看着它干瞪眼。无奈之余,我不禁有些奇怪:上帝为什么叫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呢?又有一天,上帝还派我牵那只蜗牛去散步。看着它那蜷缩的身体、惊恐的眼睛,我不禁起了怜悯之心。我不忍再催它、逼它,干脆跟在它后面,任蜗牛慢慢向前爬。咦,这时候,我突然闻到了花香,原来这里是花园。接着,我听见了鸟叫虫呜,感到了温暖的微风,还看见了满天的星斗。陶醉之余,无意中向前一看,呀!蜗牛已爬出了好远。等我跑步赶上它时,它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迎接我。未等我开口,它已经带着自信,奋力向另一个“驿站”爬去……
恍然间我忽然觉得这群智残学生不就如同这只可爱的蜗牛吗?她们本身就存在着智力缺陷,我又何必太苛求她们呢?常常我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认为他们应该学会什么,应该在什么时间学会,而忽视了学生的接受能力。错的不是学生,而是我。我应该耐着性子,放慢自己的脚步,拉起孩子们的小手,陪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尽管学生的进步很小,但我更应该学会等待,只有学会等待才能欣喜地看到学生的进步,只有学会等待,才能让学生体会到自信,享受到成功的快乐。
特教的经历犹如一首诗,不在其华丽,而在其真实。它就在那份无声的坚守中,在那份朴素的执着里,在那份为无声世界里曾经自卑的心灵打开天窗的默默守候中。有人说,花儿终究是要开的,而我们缺少的往往是等待花开的耐心。我才刚刚迈出了第一步,以后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我!我希望青涩的我,可以与他们并肩成长!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我愿意揣着细致和耐心继续陪着我的“小蜗牛”散步下去。
(作者,谢程坤,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研支团团长,现服务于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都安瑶族自治县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