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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访手记:行走群山之巅 寻觅脱贫出路

 

2017-01-26 09:48: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作者:李彦龙

  飘渺的白云在青山间沐着清风,夏蝉的鸣唳在光与影中变得虚无。

  寒山远上,条条石径逶迤千里;路的尽头,偶有三两户青砖木瓦点缀着孤山。隐隐约约地,几声犬吠和鸡鸣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待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却又寻摸不到影踪,湿漉漉的空气里只剩下风和蝉鸣掠过树叶的震颤。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眼前的一幕也许就是苍远幽深的文艺片或武侠片的开头。

  然而这终究不是一部美学电影。此时在我眼前的,是实实在在的巍峨大山,能轻易让人联想到一壶清酒不知路的归隐逸士,一袭白衣胜雪的仙侠,也更容易让人想起刻在大山脊梁里的两个字——落后。

  这种落后不纯粹是因为经济贫困造就的,而是原始的群山地貌,它们高耸万仞,粗犷而冷峻,阻绝了这里的人与外界进行更密切的交流。崎岖的山路泥泞不堪,一圈一圈盘亘在高山之间,车辆难以行驶,因而这里的路,是一代一代山里人用脚走出来的。

  我们支教团生活过的安徽,有着广袤无垠的平原。所以当我们跟着职教中心的老师,从山脚到山顶攀爬了两个小时之后,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恨不得立刻躺下来。

  半路上,我们遇到两个在水边洗衣服的孩子。

  “你多大了?”

  “12岁。”

  “这个是你弟弟?”我用手指着因为害羞而躲在小姑娘身后的男孩子,他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眼睛乌溜溜的如小鹿一般,却不敢看我们。

  “嗯。”小姑娘放下手中正在洗的衣服,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我们,看似面无表情,但我还是从她扑闪的睫毛中捕捉到了一丝胆怯。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洗衣服?”

  “山上没有水。”

  “你们住在那儿吗?”我用手指着不远处山上的一间屋子,即使只看得清个大概轮廓。

  小姑娘摇摇头:“不是,还要翻过那个高土坡呢,在对面的山上。”

  我转过身朝着她指的方向去看,那是一座更陡峭的山,树木丛生,不太看得清具体位置在哪里。但根据今天攀爬的行程,可以推测出他们走过来大概要四十多分钟。

  不过小孩子步子小,他们还拿着衣服和木桶,也许花得时间更长。

  我没有询问姐弟俩的家庭状况,从他们怯懦的、小心翼翼的目光里,菜黄的肤色里,或许能猜出他们是留守儿童。大概家中还有个苍老的爷爷或奶奶不便行动,山遥路远,于是洗衣服的任务便落到了他们幼小的肩膀上。

  范校长说:“这条小溪是这座山上仅有的一处水源,很多人都要来这里取饮用水,洗衣服。”

  我们一行人继续往高处跋涉,稀稀落落的房屋,散落在群山之巅。

  踏进一户人家,目之所及的是一间用青砖黄土砌成的土屋,一位老人正静静地坐在屋前编着竹篾。

  见到我们,老人似乎有点惊讶,他放下手中的活儿,站了起来,双手不停地靠在背后揉搓着,然后操着一口浓重的丰都方言向我们问好。

  一咧嘴,牙齿已经掉光了。

  这是位空巢老人,儿子儿媳都去城里打工了,只留下他和这间已然承受不住岁月侵蚀的土屋为伴。

  土屋颓圮地不成样子,泥土夯成的墙壁到处是被雨水摧残的痕迹。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屋子没有开窗,只有一扇门,即使朗朗白日,也十分昏暗。

  屋里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破旧。一张只有我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才见过的条台,一张落满灰尘的坏了的竹躺椅,一张暗红色有无数斑驳痕纹的老旧方桌。屋子右边还有一个粮仓,里面贮满了黄灿灿的玉米粒,潮湿的屋里充盈着玉米的淡淡清香。

  老人说这玉米粒是他自己一根一根用手刨出来的。

  校长牵着老人的手不断询问着他的近况,他们的方言晦涩难懂,我努力地竖起耳朵,总算是听清了其中几个字眼。

  “想不想你儿子呀?”

  校长不经意的一句询问,让面带微笑的老人一下顿住了。

  他用布满青筋的手揉了揉浑浊的眼睛,不断点头,而后嘴巴形成一个古怪的弧度,似乎是想笑,但看起来和哭差不多。

  “想啊想啊……”他不住地重复这两个字,眼窝深陷,白鬓漂浮。

  有一刻我甚至觉得,老爷爷是真的哭了。

  离开的时候,老爷爷执意要送我们。我们连忙说不用不用,注意安全,山路太滑了。

  等到一行人走出很远的时候,我回头看,那个孤单的身影仍静静伫立在土屋前,不断朝着我们的方向挥手。身后的群山在缭绕的白烟中渐渐看不清模样,一阵微风拂过,其中夹杂着玉米若有似无的香味。

  回来的路上我不断想,老人是怎样在那么多个个日日夜夜里,在昏暗的屋里,坐在竹木小凳上一粒一粒褪着玉米呢。

  当昏暗的灯光在古老的土墙上斑驳跳跃时,他是不是常常回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喜爱簪一朵栀子花的妻子还没有过世,小儿子环绕在膝间。

  他有着无穷的力量与蓬勃的生命力,一双腿,便可以轻易走出这逼仄的大山。

  然而日暮路远,他在垂垂老去的时光里只能与这座大山相依,孤独如影随形。

  一天的下乡扶贫结束了,范校长问我们有何感想。

  我思考之后说:“贫困其实是随处可见的。”

  在社会高速发展的今天,在我们每个人不遗余力想要让生活变得更好的时候。在风景灿烂的群山之巅,不仅仅只有“天然氧吧”、“避暑山庄”,不仅仅只有文学意象中“诗意的栖居”。同时还有一群人,他们是孤独的,挣扎的,他们被走向大城市的子女抛弃,被贫困扼住了生存的咽喉,在无数个黑风苦雨的时日里,他们同这个世界艰苦斗争却毫无出路。

  迟子建老师在《群山之巅》这本书里说:“也许从来就没有群山之巅,因为群山之上还有彩云,彩云之上还有月亮,月亮背后还有宇宙的尘埃。”

  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泪水。我们偶然来到这座大山,见证了它的壮美,也目睹了它的落后。我希望有一天,当大山里的人从群山之巅向着远处海天眺望时,心中的隔阂与彷徨都能尽数消失。

  落后贫穷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漠视和嘲讽。山产资源匮乏、生产方式落后的大山,从来不缺光鲜亮丽的过客,缺的是一个个愿意改变它的扎根扶贫者。(王少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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