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感悟:我曾在这片土地上寻常而真切地走过

 

2017-06-22 10:54: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作者:李彦龙

  ——莫恋此乡一捻土,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一次听到永无乡这个词,是一年前在昆明培训的时候,听一位支教的前辈所讲。“乡”,意味着故乡,“永无”却意味着再也回不去。“永远无法回到的故乡”,听起来有些矛盾,但这也许是所有可用的言语中,最能表达支教老师心声的一个词。

  和同伴一样,其实之前我并不知道云龙县长新乡这个地方,支教出征前,自己也对支教地有过各种猜想和预设,结果全都落空了。一路坐车进来,最直观的感受是山很多,路很窄,那时下雨,道路两旁还会有泥石滚落,把本就不宽的道路再堵上一半。整个长新中学坐落在半山腰上,山下是一条名叫沘江的河,学校与对面半山腰上的一户户农家土房隔江相望,学校日常供水的来源是从山上流下的山泉。至此,我才真正确认自己是“来到山里支教”了。

图为同济大学研支团服务地长新中学。同济大学研支团 供图

图为同济大学研支团服务地长新中学。同济大学研支团 供图

  我在长新中学支教,教的是初三170班的数学,第一次走进教室我还有些意外,这群看起来跟我差不多高的人真的比我小10岁么?40分钟过后,我便知道他们就是一群孩子。开始时有些拘谨和生涩,他们害怕点名,若是不会,就害羞地低着头;就算会的,也很不自信地小声回答。他们上课很专心,我写黑板时没有人讲小话,我边写他们还会整齐地跟我附和。那段时间,他们经常为了体育中考而课后加练,有时我会在一旁插着腰观看,看到他们声嘶力竭地为彼此加油鼓劲。这便是我们的初见。

  一段时间后,我们彼此熟悉了,有时候在街上碰到,他们会大方地跟我打招呼,并把刚买的水果或棒棒糖塞给我吃;有时候在食堂吃完饭,他们会指着我的碗愤愤道:“老师,你又不光盘!”有时候我外出办事,他们会大声要求我去县城给他们买辣条;有时候周末,他们会三番五次地叫嚣要和我单挑王者荣耀;有时候课间,他们会偷偷向其他老师打听我女朋友,班里一群学生好像为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却毫不在意自己还不会算sin60°等于多少。

  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我的生日在5月,这帮熊孩子着实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凑钱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和零食,利用晚自习的课间把教室挂上了气球和装饰,点好蜡烛。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一个班的人一起过生日,听一个班的人为我唱生日歌,在一个班的人面前许愿,以及,见证了一场最大规模的奶油大战……当来自四面八方的手把我抹上满脸奶油的时候,我不禁想:这帮学生真的是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面时那群害羞的孩子吗?也罢,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无聊啊。

图为长新中学学生为同济大学研支团成员过生日。同济大学研支团 供图

图为长新中学学生为同济大学研支团成员过生日。同济大学研支团 供图

  就这样,不知从何时起,体考训练时我不再袖手旁观,而是跟他们一起声嘶力竭地高喊加油;他们上课睡觉或讲小话我会发自内心地着急,作业做不好我会气愤地责罚;考试成绩不理想,我的手机会弹出十多条消息说:“老师,我对不起你。”而我内心却在说:“是我对不起你们。”故乡是个温暖的词,我擅自地把长新中学称为故乡,毕竟这里有一群,让我喜怒哀乐得理所当然的人,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在以前我读书的中学,班级的命名方式都是像“初一5班”或者“高二理3班”这样,铁打的班牌,流水的师生。我不喜欢这种命名方式,有些冰冷,学校好像变成一个机械的工厂,重复“制造”着一批又一批标有“高三理某班”字样的“产品”,却无意间滤掉了每一届学生那独特鲜活的气质。长新中学则是以数字递增,永远向前的方式来命名班级,所以170班,就是绝无仅有的170班,以后但凡提起,不会有时空上的混淆。170是这群孩子和这所学校,在三年前的夏天相遇的专属记号,正因为无法倒回,相遇才变得弥足珍贵。如此一想,“永无”反而是令人欣慰的,因为“永无”意味着唯一,意味着无可替代。如同在天空点一颗星,从此夜里就多一份不灭的闪烁。虽然每一颗星都平凡,岁月却能把它们连成银河;而每一颗星都“永无”,每一颗星才有意义。

同济大学研支团成员与学生在生日集会上合影。同济大学研支团 供图

  终有那么一个清晨,当我最后一次锁上寝室门,此生也许不再进这屋;终有那么一个晚上,当我最后一次熄灭办公室的灯,此生便不再为人师表;终有那么一节课,当铃声响起走出教室,这49个人此生不会再共聚一堂;终有那最后一次,当我拖着行李走下长坡,此生再也回不到这曾有我的永无乡。纵有万般不舍,我不贪恋这故乡中的一尘一土,因为我曾在这土地上,寻常而真切地走过。

  有学生问我:“老师你走了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们?”老实说我也许不能记得你们每一个。尘归尘,土归土,我和你们终会相忘于江湖,大家相遇一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十年之后,或许更久,我会带着答案再回来,希望你们也有自己的答案。(同济大学研究生支教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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