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上完自习，去食堂吃早饭的路上，有一个六年级的学生怯生生地跑过来问我：“尹老师，你是不是马上要走了呀？”我笑了一笑，不忍回答，她明媚的眸子里分明有很多种情绪在翻滚。其实我并不是他们的任课老师，只不过曾应班主任邀给他们排练了六一节目，相处了短短一个月。在她叫住我的那一刻，她应该是不希望我离开的吧......

万源市花楼学校为浙江工业大学研支团举办欢送会。尹学铭 供图

　　昨天下午，学校特地给我们两位行将离开的支教老师举办了欢送会，我们的搭档班主任带着10余名学生代表一起，回忆了这一年的故事，言语之间泪眼婆娑。我很害怕面对这样的场景，也尽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泪水还是如决堤了的洪水一般夺眶而出，点点滴滴尽是不舍。

　　她说，她一直记得我第一次喊她起来回答问题的场景，她羞于表达，我带着全班同学给她鼓掌。在这样的激励，她不再害怕，勇敢地战胜了内心的胆怯。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温柔的老师，就算生气也依然能保持笑容，就算自己不会做饭也还是会努力下厨喂饱他......听着他们略带哽咽的述说，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羞涩的他们，内敛的他们，活泼的他们，淘气的他们，惹我哭、逗我笑、陪我闹的他们，而每一面都是他们最真实的样子。

图为欢送会上学生代表发言。尹学铭 供图

　　班主任姐姐掏出厚厚的草稿，字里行间记录的是最真挚的情意。姐姐刚开口就带着哭腔，让人听了无比难受。支教的这一年，朋友圈记里录的大多是跟孩子们的故事，却忽略了她们带来的温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如果不是遇到这么好的姐姐，生活肯定一塌糊涂，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被养得白白胖胖，每次发照片总有人留言说我胖了。除了对我百般照顾的姐姐，还有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爸爸妈妈”，让我远在异乡却从未觉得孤单。或许，付出真心，收获爱和温暖才是支教的真正意义所在。

　　曾经的我很迷茫，特别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和匆匆离去会伤害这些不得不经常面对离别的孩子，我害怕他们说：“叔叔阿姨，请你们别再来支教了。”幸好，他们虽不舍我的离去，却并没有埋怨，反而纷纷许下以后会更乖，会更努力走出大山的承诺。看到自己教学之余在孩子们心中播撒下的希望的种子已经开始慢慢生根发芽，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惟愿他们能记住此刻的愿望，追梦路上不惧艰险。如此，足矣！

　　犹记得出发前朋友问我：“一年的时间，你这么恋家的人能坚持吗？后悔了怎么办？”是啊，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娇气任性的小孩。做一个决定很简单，不忘初心却不容易。我很确定当时的自己并不是一时冲动，习惯了父母的庇护，一直生活在象牙塔的我也该学着自己长大了。近300个日夜，我给孩子们上了400多节课，200多节早晚自习，从秋入冬，由春至夏。我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给他们拍过照，也在大雨滂沱的时候为他们打过伞。我们一起走过的故事虽不长，却弥足珍贵。也正是在这样一天天的相处中，他们改掉了不爱查字典，自习爱吵闹的坏习惯，我也变得更加坚强，褪去了青涩和软弱。最可贵的是，我们依然都保持着初见时的淳朴和乐观。

　　有人说，现在的大学培养出的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高学历、高教养，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千方百计利用体制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有人说，现在的90后是“垮掉的一代”，他们离经叛道，以自我为中心，自私且傲慢。但在我的身边，有投身志愿服务事业无怨无悔的师长，有扎根边疆挥洒热血的同学，还有毅然参军保家卫国的学弟。也许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利己主义，但若你利己的同时还能够造福于其他人和社会，谁又能说我们没有正能量呢？而这种正能量，根植于我们内心深处，存在于每一个大学生，每一个90后身上！

学生集体为我表演手语《感恩的心》。尹学铭 供图

　　诚然，我不否认一直以来接受的素质教育还是以应试和就业为终极目标，但幸运的是，在我所认为最重要的七年（高中和大学）时间里，我感受到的教育是民主平等，充满人文关怀的。无论身处何方，我总能想起高中校园里满墙的爬山虎，想起同学们一起助养的流浪猫，想起老师笑着鼓励我们去追寻自己心中的梦......大学四年，离开熟悉的家乡，不变的是同学之间的脉脉温情，是老师的谆谆教诲，是小和山下让人悠然自得的安宁。也许，在我重新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之后，我会用很长的时间来怀念这段在大巴山脉支教的青葱岁月，想起我可爱的孩子们，从他们的笑脸中汲取温暖人心的力量，然后更加坚定地大踏步向前。

　　以梦为马，莫负韶华。（尹学铭，浙江工业大学研究生支教团团长，服务于四川省万源市花楼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