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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届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小说《奇怪的志愿者》

 

2020-07-13 11:43:00   来源: 中国青年网   

  除了两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老人,全庄其他在家的人,我全都画了,九个老人,五个孩子,没有一个青壮年。我听你们说过,你们在这的时候,全庄大大小小总共七十二口人,相差了这么多,全都走出了大山?
  我等不及了,第二天,我就来到了你们当年教书的小学。变了,肯定变了,与你们所说的大不一样,至少,在你们的嘴里是平房,而现在是楼房。只是学生不多,显得冷清和空旷,里外转了转,还有些教室空着,没用。我来到办公室,亮出已经写好字的画板:
  我是志愿者!
  在座的几个老师很热情,请我坐,给我倒水,问我从哪来,来有什么事,我一一在纸上写清楚给他们看。他们这才知道,我是哑巴,相互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其中一个老师去找校长。校长很快来了,与我握手,没想到他会一点简单的手语,我们顺畅地交流起来,不用费事,就有了相互间基本的了解。
  校长答应了我的请求,来教学生们画画,一周五天,一天两节课。义务的,不拿一分钱报酬。校长提出要给,可我拒绝了,我强调自己是志愿者。从和校长的交谈中,我了解到,目前在职的教师大多没有超过十年以上,时间最长的两位也没超过十五年,也就是说,和你们没有交集。我有点失望,本指望能了解到一些和你们有关的事情,看来,是没希望了。
  校长留我吃饭,我拒绝了,说还有事。出了学校,我把学校的周边走了个遍,一边走,一边与你们说的进行对照。家家户户的房子变了,大多成了两层小楼;路宽了,汽车能开到家门口;田地里看不到什么人,有的种着粮食,有的则荒着,长着草;学校正对门的小河还在,河床老高,石头晒得发白,水细了,躲在石头缝里悄悄地走。
  村庄里的人,是稀的,路上也没见有什么人,田地里更是。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格外地安静。我很不习惯。在北京,就是把自己关在严严实实的屋子里,也没有这样安静。还有随处可见的绿,山是绿的,树是绿的,草是绿的,怎么看都温润安宁,这点,我是喜欢的。
  在学校的协助和安排下,我把整个教学分成了两个部分,一是美术鉴赏和基本美术知识讲授,旨在提高学生艺术修养和品味,教学方式是播放视频资料和PPT,同时用写字板投影的形式回答学生们的提问,进行交谈;二是速写、素描等实践,从临摹开始,再实物写生,手把手地教和辅导。我没想到的是,孩子们对我的到来非常欢迎,缺少语言交流只是一开始有些别扭,时间一长,彼此都相当默契。我强烈感受到了山里孩子的求知欲望和好学精神,他们的眼睛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再多的知识都能灌输进去,都不嫌多。对于从不作为正课对待的美术,他们是缺乏的,没有正规的师资力量,也没有正规的教材,而我恰好填补了空白。
  涂老师看我每天早早地出门,晚晚地回来,忍了好几天,终于问我到哪去了,饭在哪吃的。当听说我是到小学上课的时候,开心地笑了,说,你怎么不早说?校长就是我女婿呢。涂老师亲热地拉我到他家吃饭,我说在学校吃过了,还是拉我,说要和我喝几杯。
  明显地,涂老师和我亲近了许多,趁着他的高兴劲,我在纸上写道:
  我还想听听十几年前来过的他们的故事。
  涂老师说,行,没问题,只要你感兴趣,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那时,我还在学校教书,正式的老师就几个,其他的全是民办教师。山窝里太穷太偏太远了,山外的老师好不容易来了,没待上几天就又走了,待不下去。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志愿者,还犯疑惑,是闲得无聊还是咋地?他们是三个年轻人,从省城来的,两男一女,刚大学毕业,直接找到学校,要求当义务老师,就是不要钱只上课。我们一听,高兴坏了,缺的就是老师,正儿八经的老师,还不要钱,更好。学校没地方住,怕他们受委屈,我就把他们带回来。我家地方小,正愁着没地方睡,老队长来了,让到他家去住,就去了,一住就是两年。噢,不对,其中一个男的在大半年的时候提前走了,剩下的一男一女待了整整两年。
  听着涂老师的讲述,我仿佛成了你们,经历着你们的当年,你们的故事。我知道,涂老师讲述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我远远不过瘾。何况,最核心的事,涂老师还没涉及到,我想问,可又不敢启齿。
  我让涂老师哪天带我到队长家去,再听老队长讲讲。涂老师一口答应,说只要我有时间,随时都行。我开始期待,又继续畏惧,我不知道是否能够面对。
  这一次,我酒没喝多,只是头晕晕的感觉。每天晚上一样地黑,一样地静,我在黑暗和安静中捕捉鸟的叫声,还有虫的叫声,还有风的声音,河水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始终都在。
  河水是向哪流的呢?它带走了多少人的故事?这其中,应该包括你们的。
  三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我还没到老队长家去。涂老师催了我几次,我都以忙委婉地拒绝了,不是拒绝,是推迟。去,是肯定要去的,必须要去。去了,才能触及问题的核心,像一张巨大的黑幕瞬间揭开,一切马上就能真相大白。
  一方面一再推迟,一方面我又焦急不安,我太急于知道你们太多太多的事情。青春年少,城市出生长大,天之娇子;农村,偏僻山乡,贫穷落后,孩子们;像一个个谜,刺激着我,迫切地期待破解。
  我有了个办法,把你们的照片拿出来,让学生们对着照片画像。我让学生把画像带回家,请家里人评评,画得怎么样。我的目的很简单,通过他们找回认识你们的人的记忆,或许,会主动站出来,站出来的同时,该是你们的故事浮出水面吧。从外围接近当年,接近当年的你们。果然有效果,第二天就有学生找我,说他爸爸问,这照片是从哪来的,他认识这两个人。我欣喜若狂,放学时,我随他一道去了他家。
  学生的父亲是个朴实的农民,很腼腆,说话结巴,见到生人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紧张。我仍然用画板写字和他交谈,他曾经是你们的学生,因为说话结巴,经常有同学跟着后面学,学着学着就打了起来,被一起罚站。也因为结巴,上课一遇到老师提问,就把头深深埋下去,从不举手。
  你们不同,不但从不罚他站,还充当他的保护神,教育其他学生要学会尊重,鄙视别人就是贬低自己。还特意把他叫上,共同参与同学们的游戏,和大家一起玩老鹰捉小鸡、斗鸡、掼宝、跳房子等等,在玩乐中,消除同学们之间的隔阂。课余,把他叫到没人的角落,教他说话的技巧,督促他大声叫喊和唱歌,克服紧张心理。上课时,主动走到他的身边,用最简单的问题指名要他回答,鼓励他大胆回答,锻炼他的胆量和口头表达。也因此,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把你们当作恩人。
  他一再追问我,怎么有你们的照片,你们现在在哪。我告诉他,你们是我的恩人,现在在很遥远的地方,很好。他让我转告,有时间一定来玩玩。
责任编辑:李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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