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29 14:22:00 来源: 中国青年作家报
支教的地方在秦岭腹地。学校老师不多,20余名,学生也不多,140余名,他们同住秦岭下,共饮一方水,那里就是水磑(读作weì,当地方言读作mò)中心学校。
他的学生们都喜欢叫他李大头,我们一般叫他李老师,他是西北工业大学材料学院博士,一名年轻的中共党员,一名Beyond歌迷。我和他分到了同一个支教学校,正对铺住了一年。
这是一个符合你想象的山区学校,师资匮乏是这里最大的问题之一。李老师一来就接下了八年级的物理,顺便接下了九年级的美术,碰巧接下了三四年级的音乐课,一个巧合又成了学校一半班级的体育老师。其他课程还算轻松,八年级物理课是一大难题。李老师从接手课程开始,要么在八年级教室里,要么就是去八年级教室的路上。学生也特别喜欢他,经常往他宿舍钻,或请教问题,或谈心交流。在看到孩子们做练习题不方便时,他自费买了一台打印机,为学生们打印练习题。
学校很小,小到装不下你说话的声音。
学校离县城很远,深深埋在秦岭。
《苔》是他教给学生们的第一首歌,“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他教得认真,学生们学的也快。孩子们没有见过吉他,每次他的音乐课上课前,就会有一堆小朋友涌入宿舍,叽叽喳喳嚷着叫着:“李大头,走走走!上课啦!”
“好好好,等下,我拿一下吉他!”
“李大头,他们拿好了,快走吧!”说着拉着推着李老师就要去教室,后面跟着几个男孩子,轻轻拿着李老师的吉他,紧紧地跟在后面,生怕上课晚了一秒钟。
我也送过这群孩子回家,他们会问我:“唐老师,你会唱歌吗?”
“我不会。”
“李老师教我们的,我们唱给你听。白日不到处……”
到了周日,寄宿的学生们又会提前回到学校,老师们也从山下上来,准备新的一周课程。天色逐渐暗下来,微微灯光在秦岭深处一闪一闪。停电,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儿了。我记得学校第一次停电的时候,我正在教室看着九年级学生学习,学生们先是闹腾了一下,随即拿出自备的台灯开始继续学习,我看看已经习惯了停电的他们,默默地给李老师发了个消息:“李老师,抄家伙。”
不一会儿,李老师扛着大家伙来了,学生们欢呼起来。李老师一摆衣袖,在讲台上抄了一把凳子坐下,吉他一架,对学生们说:“点歌!”
不会唱歌的我站在窗台,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月色,当然也看到了校长就在楼下,偶尔看看这个教室。
周末的时候,李老师也会带着我一起去家访,这是一名支教大学生在基层工作的必修课。我们吹过冷冽的山风,走过泥泞路,观过山边松,也看过夕阳一点一点沉到秦岭中。有一次他独自一人去了一个胖孩子家中家访,他回来和我说了很多,我记得这么一句话:“心真是揪了一把:家徒四壁。”我回想着支教出征前,学长们和我们聊过:“有些事,真不是我们一定能解决的。”看到学生的家境,李老师的心境大抵如此吧,所以他才拼尽全力把最好的教育成绩留给孩子们,还有那一把吉他。
一直到了七月的一天,离别还是躲不过。我记不清那一天有多少孩子来送我们,宿舍走廊挤满了孩子们,或是低着眉头,或是两两牵着手,有的孩子已经扑在了李老师的怀里。
在离校的车上,李老师一直看着窗外,还有窗外的山。
半年过后,他告诉我,八年级班主任给他发了条消息:“李老师,咱们班物理成绩全县第一,超过了县城的好学校。”
(作者,唐家银,西北工业大学第二十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曾服务于陕西省汉中市城固县水磑中心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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