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19 10:17: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作者:李彦龙
在万里长江伊始的地方,有一座静谧的江边小镇,我把它称作我的“时光小镇”。
小的时候总憧憬着以后居住的地方有一道水邻着,这样便可以每天看到潺潺的流水和淌着的时光。不曾想到,与李庄相见的第一面就圆了这个梦,那是一道真真正正的水啊,在同济大道的尽头(关于同济大道的描述请见程安祺老师的文章《你的模样》),长江就那么缓缓地流着。多么不经意的一场缘分,我竟一瞬间爱上了这里。
图为在李庄中学校门前的同济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白梓迪。白梓迪 供图
我教书的地方是镇上的一所中学,担任初一年级两个班的地理老师(其中一个班是下半学期接手的)。直到现在还记得第一节课时的窘迫模样,纵使熬夜备了课,站到讲台上的一瞬间还是几乎瘫倒(所幸我的下盘还算沉稳)。幸运的是,我们班的孩子们活泼可爱又不失纪律,刚进入中学的他们对地球的知识充满好奇又富于想象力,回答问题争先恐后,那节课堂气氛特别活跃,让“严阵以待”的我也瞬间放松下来。
我是一个爱拍照的人,而最热衷的素材就是我的学生。无论是学期伊始的军训还是金秋时节的运动会,同学们总是能看那个矮矮的、背着相机的身影。孩子们面对镜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所以拍下的,有些是灿烂的笑脸,有些是仓皇的背影,这些照片,我都很喜欢。也因为拍照的机缘,我和孩子们渐渐熟悉起来。
同济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白梓迪为学生上课。白梓迪 供图
或许是因为我童心未泯(曾被学生说“幼稚,小娃儿”),或许是因为我性格活泼,我从未在自己和学生之间感觉到任何难以逾越的代沟。课上,孩子们对我满怀尊重地听讲;课下,我们一起打篮球、打排球。没过多久,我们就成了最亲密的朋友。他们见到我会兴奋地冲过来,我见到他们也会夸张地打招呼。他们会在校门外“候着”,准备“抢劫”我刚买回来的水果,我也会在班门口“蹲着”,故作严肃地威胁他们记得带作业回家。
他们会给我写信或是小纸条,内容千奇百怪,从对身材的好奇,到对情感的八卦。而我即使是面对最刁难的身高体重问题,也都一一如实回答。后来,有的学生会和我交流学业中的困惑,因为信任,甚至会把情感的小秘密告诉我。而我则会从师长和朋友的双重角度出发,为他们提出一个老师的建议或是提供一个哥哥的关怀。
下学期开始,我接手了另一个班级,一个看似平静的安排,却引起了强烈的躁动。原来班级的孩子觉得我变了,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而新班级的孩子觉得我偏心,不像亲生的。他们会在两个班级进行排球比赛时观察我的表现,看看我替谁加油。也会在发放奖励时细数奖品数量,看看是不是有多有少。一时间,我成了里外不是人的夹心饼干,有的孩子甚至会为了我哭泣,每每想起,心中总是愧疚万分。可我知道,这是因为在乎。
经过了苦口婆心的解释,也经过了时间的检验,我的两个班级终于打消了对彼此的敌意,甚至有学生建立了两个班级共有的qq群(虽然群名有点魔性)。
学生写给同济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白梓迪的信。白梓迪 供图
在这一年里,我没少生气发火。一次甚至因为不满学生的学习态度大发雷霆,叫嚷着“我不教了”的话语。可让我感动的是,那次摔门而走后,很多孩子都哭了,有的来办公室找我道歉,有的给我留下纸条请求原谅,有的连忙跑到门卫室打电话给班主任求情。
让我欣慰的是,自那以后,我看到了孩子们的改变,看到了他们的努力。自初一以来的数次考试,我和我的学生们从未让地理成绩平行班的前两名旁落,而他们对于地理学科、对于我课堂的兴趣也是我最大的欣慰。散学典礼上,看着自己的学生站上全校的领奖台,我想此刻的我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时光一天天走着,一个来自大城市的孩子,就这样爱上了小镇。
离开了大城市,便是离开了快节奏的喧嚣。来到了小镇上,自然能感受到慢节奏的安逸。李庄,是一座能感受到时光的小镇。
从江边的清晨阅读,我可以读出时光;从教室的朗朗书声,我可以听出时光;从变换的四季花香,我可以嗅出时光;从掉落的梧桐树叶,我可以触到时光;从长江的潮退水涨,我可以看到时光;……
图为学生上台领奖状。白梓迪 供图
李庄的时光,是多彩的、变换着的时光。一杯幽香清茶是时光,一斟醉心白酒也是时光;一曲独奏吉他是时光,一首朋友别哭也是时光;一餐校园食堂是时光,一顿麻辣火锅也是时光;一阵欢声笑语是时光,一场痛哭流涕也是时光……
李庄的时光,是简单的、悠长的时光。我喜欢每天早晨到镇上的菜场买农人们刚刚采下的蔬菜。也许对于大城市来说,这里的菜种略显单调,可你能从这些四季更替着的收获中品尝到时光的味道。
李庄的时光,是感动的时光。学生赠送了很多礼物给我。其中,有一株白掌,她说是因为和我同姓;有一副墨镜,她说希望我会喜欢;有94颗星,她说那是与我相识的日子;有51颗爱心,她说那象征着想念我的人;有一座埃菲尔铁塔模型,她因为一直不敢和我说话所以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那是她最心爱的东西;有几枚海绵宝宝,她说别忘了给它们浇水;有一本照手写的回忆录,她说那是她们一起完成的;有一本相片册,我知道那里装着的,是我们的时光,还有很多很多……
我知道,在这儿有太多美好的时光。我相信,精彩的年月也永远不会被改写。只是这时光却是捉弄人的,总在你最珍惜的时候离去。
图为学生送给同济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白梓迪的礼物。白梓迪 供图
在李庄的最后一个星期,像一张快速旋转着的光碟,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一遍又一遍。突然感到惶恐,像是失忆了一样,那些那么熟悉的人和物,突然变得陌生,陌生又吸引,让我很有初识般的冲动。等到回忆播放结束的时候,校园已经空荡了,我的学生也都离开了。也许是没准备好离别,也许是舍不得离别,直到彻底放假后的第二天我还一个人在校园里徘徊,就想再多看一眼那一处处花草,一张张书桌。
可该来的日子总会到来,该离开的人也终究要离开的。既然享受过繁华,总要受得了落寞。纵有万般不舍,二零一七年七月八日,我还是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耳机里响起赵雷的那首《玛丽》,突然很感触:“我多想像时光一样潇洒地离开,我没能,我不能。”
别了,时光。别了,李庄。(同济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 白梓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