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怎样的？我记忆中的春是曼妙而夺目的。它是朱自清笔下“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是沈从文在文中描述的“春天到了，草木发芽了，河水涨了，桃花开了，处处显出活泼生机”的模样。然而在南疆，我却见到了不一样的春。

　　那日清晨，我正在上学的路上，沙尘暴来了。狂风卷着沙尘，天地一片昏黄。未及思索，风已挟着沙砾扑面而来，打得脸面生疼。风推着人走，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线。路边的垃圾桶、路灯，皆被黄沙吞没，恍若隔世。

　　正狼狈间，雨却来了。不是江南的绵绵细雨，而是裹着泥土的浊流，噼里啪啦地砸将下来。沙尘遇水，竟在空中和成了泥浆，落在身上便是斑斑点点的黄渍。同事开玩笑地说：“这是上帝在我们身上种花啊！”

　　走进教室，孩子们已经到了。他们头发里藏着沙粒，脸上挂着泥痕，手里端着语文课本，一个个坐得笔直，读书声清亮而激昂。

　　窗外，沙枣树的枝条还在风中狂舞。这树其貌不扬，树皮皲裂粗糙，却能在这苦旱之地扎根。听当地村民讲，五月开花时，米粒大的沙枣花簇拥枝头，香气浓得能压住沙尘的味道。

　　孩子们与沙枣树何其相似。他们的课本卷了边，书包磨出了毛边，却日日走过风沙来上学。他们干裂的小手正握着笔，一笔一画写得格外认真。

　　看着眼前的孩子，我忽然间觉得，他们不正像沙尘中开出的花吗？他们没有温室里的娇嫩，却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出希望，顽强生长。

　　沙暴过后，天空澄澈明朗，让人心醉。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将操场上的水洼变成一面面清亮的镜子。孩子们蜂拥而出，在泥泞里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风又起了，带着远方的沙粒轻轻叩打着窗棂。此刻，孩子们正在默写古诗，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铅笔划纸的沙沙声。恍惚间，我觉得那声音像极了沙枣树发芽的动静。

　　（作者：孙紫烨，西部计划志愿者，服务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优库日伊什塔其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