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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小说《口罩天使不孤单》

 

2018-12-11 15:28: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编者按:12月2日,2018年中国青年志愿服务发布大会在四川德阳举办。会上,2018年首届志愿文学征文活动获奖作品名单隆重发布,标志着由共青团中央和中国作家协会联合开展的“志愿文学”征文活动圆满结束。活动中68位作家深入基层,历时14天,走访了西藏、新疆、四川、贵州、宁夏、青海等6省区18个市地州盟、9个研究生支教团、29位优秀志愿者代表,总行程一万两千多公里,推出了一批具有思想性、现实性、观赏性的精品力作。今天是第33个“国际志愿者日”,中国青年网将集中展播首届志愿文学征文活动的获奖作品,以此吸引并激励更多专业作家、文学爱好者以及社会各界关注志愿者的工作和生活,创作出更多的志愿文学精品,弘扬志愿精神,讴歌奋进的新时代。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小说《口罩天使不孤单》

  作者:吕底亚

  第一章 重生
  艾琳躺在冰冷的床上,手无力地下垂着,她此时正在被推向手术室的路上。
  对于生,她不曾抱有希望,对于死,她不知将要去向何方。
  艾琳看着走廊上方长长的白炽灯,一圈又一圈的光,她有些怀疑自己正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暖色调的白炽灯突然越来越强烈,霎那变成了刺眼的阳光。艾琳缓缓地睁开眼睛,阳光刺眼,她又赶紧闭上。
  艾琳眼前的场景一下子被拉到小时候,胸闷窒息的痛苦边缘,小艾琳不停地呛水咳嗽,胸口好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着胃里恶心。
  那样痛苦的记忆却没有留存下来,只是以后的日子里,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叨叨着。艾琳才知道那天父亲从池塘里把她捞起来,她已经没了呼吸。长在麦田里黝黑的父亲不信她死了,倔强地不顾周围人的劝说,不停按压她的胸前,嘴里喃喃自语,直到艾琳猛地吐了一口水,父亲这才停下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艾琳的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母亲把她抱回家,独自一人继续前往麦田。
  这日之后,村子上关于艾琳的传说就开始神乎其神,越发离奇地很。在乡下人眼里起死回生这件事,定有鬼神之力,他们便断定艾琳是个命硬的人。自个命硬,就意味着要克死别人,于是艾琳从小到大像是瘟疫一样,周围的人避之不及。
  光将两个时空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面前依然是哭泣的母亲,只是她额上在时间的洗刷下,皮肤上起了褶子,两鬓也多了白头发。
  艾琳知道若不是当时父亲的倔强,她本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老天爷是欺骗不得的,如今是她要还命的时候了,艾琳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的命竟是偷来的,心中有了一丝窃喜。
  “小琳,坚持住,我们都陪着你。”大姐艾欣握着艾琳的手一直打气说。
  思绪突然被大姐的声音打断,艾琳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像那个受惊的小女孩。眼前握紧她手不停打气的大姐,面无表情的护士,还有路过投来同情目光的病友。奇怪地是,除了大姐一张一合的嘴,艾琳此刻听不见任何声音,整个世界一片寂静。而她,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旁边,没有任何痛苦和惧怕,好像躺在病床上那个马上要面临生与死的人并不是她。
  艾琳不由地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灵异的视频,不禁地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死亡前夕的灵魂出窍?
  想到这里,艾琳抬眼看了看医院走廊的天花板,确认一下自己还在。这个走廊是艾琳住院以来,唯一可以走出病房活动的地方,她不知道仰头看过多少次的天花板,如今换了一个角度再看,竟然觉得情景完全变了,那一束刺眼的强光,一排排灯管组成的阶梯,好像通往天堂的天梯。
  艾琳那一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快要死了。”
  死,对于半年前的艾琳来说,那是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死,对于如今的艾琳来说,这是一种最快的解脱办法。
  六个月的化疗,因为痛苦,艾琳的每一天犹如一年那么漫长,两眼一抹黑,看不到边际。最恐怖地莫过于,女人天生爱美丽,却要看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从一根到一把,直到全部掉光。如今的鬼样子,艾琳再也没有了拿起镜子的勇气,整日躲在帽子里面。
  除了落发,艾琳每日还要忍受化疗时,全身上下犹如千万只虫子咬噬的痛苦,仿佛有一根针从头顶穿过,从脚趾头穿出。最难熬地时候,她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病床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的腿,直到疼痛让身体变得麻木。艾琳已经厌倦这个世界,离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只是尘世间还有她放不下的,那个为她哭坏了眼睛,操碎了心的母亲。
  仅仅半年时间,艾琳从丰满的体型瘦成了皮包骨头,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吸干一样,胸前曾经像山峰一样凸起的乳房活生生地被病魔折磨成了两张下垂的空皮囊。艾琳除了那双还能转动的眼睛证明她还活着,其他的不过是一具万念成灰的干瘪躯体而已。
  艾琳此刻不怕死,但是艾琳怕得是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难道真的是一死百了?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如果死后像中国古老的神话故事所说,每个人都会到忘川河的奈何桥上走一遭,喝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生,投胎转世,开启全新的人,那倒也是潇潇洒洒。
  亦或是西方圣经记载的,人死了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标准在上帝那里。艾琳想到此忍不住汗毛竖立,像她这样的人不知道上帝收不收?
  “闺女啊,你可千万不要放弃。”年迈的母亲抹了一把泪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说。
  “妹妹,大姐等着你出来。”艾琳的姐姐握紧艾琳的手给她力量说。
  母亲和大姐的声音将艾琳从死亡的思考中拉了回来。看到坚守在自己床边的亲人,艾琳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自己。
  虽然疾病给艾琳带来了太多的不幸,但是艾琳如今和姐姐的骨髓配对成功,又在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下,马上就可以进行姐姐全和的骨髓移植,这对于他们这些患白血病的患者,已经是老天特别的关爱,至少她还有生的希望。比起那些病友依然在病房里无休止的等待,忍受化疗的剧痛后,最后因为没有成功配对的骨髓变成绝望,一步一步濒临死亡,艾琳应该痛哭流涕。
  艾琳心里都明白,只是她却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漫漫长路,万念成灰。
  母亲和姐姐将艾琳送进手术室大门的那一刻,母亲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喊着说:“孩子,妈妈等着你出来,你要争气啊!”
  艾琳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四处扫了一下,好像内心还在奢望什么。
  “别等了,他不会来的,这个狼心狗肺的人不值得你惦记,把他从你心里抹掉吧。”艾琳的姐姐拉着艾琳的手把她送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心疼妹妹的痴傻忍不住说。
  艾琳干涩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手术室的大门“咚”的一声紧紧地关上。他终究是没来,绝情地不给艾琳留下任何一丝幻想,此生夫妻的情分也就到此了,彻底地断了。
  “现在给你注射麻醉,有什么情况你和我及时沟通。”麻醉师提醒艾琳一声。
  艾琳眨了眨眼睛,表示懂了。没过多久,艾琳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地飘了起来,越来越轻,越来越……失去了任何的感觉。
  艾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把她这三十年来所有的经历像走马灯似地过场。一瞬间,艾琳觉得自己实在是白活了一场,空虚感如同大海一般淹没了她。艾琳开始不能呼吸,缺氧使得她的心肺都要爆炸了,她此刻的念头便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艾琳突然掉进一片混沌之中,眼前的黑暗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走了好久,好久,却没有办法翻越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艾琳已经绝望了,她恐怕自己再也走不出这片黑暗了。
  不一会儿,山裂开了口,顷刻间水像猛兽一般吞噬了艾琳。艾琳沉入水中,等她反应过来,胸前胀痛,不能呼吸,水疯狂地往艾琳的嘴里钻。艾琳拼命地蹬着腿,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这样的无助和恐惧好像似曾相识,来自内心深处。细胞中储存多年的记忆突然醒来,被痛苦释放了出来。
  艾琳又回到那天正午,自己被父亲从水里捞出来,全身湿透,胃里翻江倒海。听见母亲的哭喊,艾琳极力想睁开眼睛,但是刺眼的阳光,让她根本没法睁眼。泡过水的身体很沉,沉得让她就想这样在黑暗中一直睡去。
  “孩子,醒一醒,醒一醒啊。”艾琳觉得身体被摇晃着,耳边传来撕心裂肺地呼唤。
  “我不能睡,我不能睡。”艾琳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努力地想着。
  正午的太阳炽热地照在大地上,每一寸土地都在接受阳光的抚摸。艾琳躺在金色的麦田里,暖洋洋的,再也没有比这里更舒服惬意的地方。一只蛹出现在艾琳的世界中,硕大无比。
  艾琳好奇地走过去,用手指探了探,通过透明的茧壁看到里面有一只正在拼命挣扎想破蛹而出的蝴蝶,一次次失败,却不停地尝试,那一种对生命的渴望,深深地震撼了艾琳的心。艾琳觉得她对生命的敬畏竟然还不如一只毛毛虫,心中实在羞愧难当。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艾琳在无边无际的时空中大喊几声。
  突然,蛹破了,她破茧成蝶,挥动着美丽的翅膀,飞向了一片光明的世界。
  艾琳缓缓地睁开双眼,阳光还是如此刺眼,她下意识用手遮挡在眼前。
  “闺女,你醒了。”母亲粗糙的手紧紧地握着艾琳的手,喜极而泣地说。
  “医生,我妹妹醒了。”姐姐激动万分地跑出去在走廊上大叫一声。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赶了过来,开始忙碌地给艾琳进行全身检查,艾琳机械地配合着他们。
  艾琳无力地看着天花板,麻药劲还没过,眼前的一切如此不真实,好像半年来的痛苦,已经离她远去了,她仿佛焕然新生,就像那只破茧成蝶的毛毛虫,展开翅膀飞向蓝天。
  是的,她重生了。
  第二章 了断
  一个月后。
  “小琳,你感觉怎样了?”艾欣一边帮艾琳收拾东西一边担心地问。
  艾琳站在窗边,看到外面的枯枝都开始冒出嫩绿的芽尖尖,一时竟看得出了神。
  “小琳,小琳!”艾琳的母亲喊了几声。
  艾琳回过神转过身子问:“娘,怎么了?”
  “想什么了,这么走神。”艾琳的母亲把暖壶的水倒进杯子里,递给艾琳说:“你姐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今天可以出院了吗?可别勉强自己。”
  “我现在好得不得了,我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看一看。”艾琳接过水杯开心地说。
  “你这刚好,还是要注意一点。”艾欣谨慎地说。
  艾琳看着眼前冒着白色热气的杯子,一阵温暖流遍全身,她半开玩笑地说:“娘,姐,你们就别担心了。想必老天爷是糊涂虫,把我的事彻底地忘掉了,我这偷来的命一时半会是拿不走的。”
  “闺女,可不能这样说,老天爷是亵慢不得的。”艾琳的母亲赶紧拉着艾琳的手,劝她说:“快呸呸呸。”
  艾琳原本想缓解一下母亲和姐姐紧张的神经,没想到让母亲更加紧张了,只好跟着母亲做了一遍。
  “妈,我想家了。”艾琳不想母亲继续为自己担心,立刻转移话题说。
  “走,咱回家。”艾琳的母亲拎着艾琳的包,拉着艾琳的手,湿润着眼睛说。
  “妈,我来拿。”艾琳摸了摸满头白发的母亲,心疼地说。
  “不重,你就别沾手了,现在是养身体的关键时候,你得赶紧给娘好起来。娘还要看我活蹦乱跳的二姑娘了。”艾琳的母亲倔强地有些可爱。
  母女俩手拉着手,笑容满面地离开了医院。
  “娘,小妹,你们站在这等一下,我去叫个车。”艾欣走在前面说。
  艾琳站在医院大门口停了下来,转身挥了挥手,告别了过去灰色的生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的生活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她终于可以告别过去的自己。
  三个月后。
  艾琳去医院复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着检查报告,心中忐忑不安。
  “59号,艾琳。”护士叫到艾琳的名字。
  艾琳突然像触电一般,打了个激灵,赶紧站起来走了进去。
  “艾琳,你恢复的很好。”医生看了报告后高兴地对艾琳说。
  艾琳听了医生的这句话,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些的苦与痛都值得了,心中对未来又开始充满幻想。
  医生告诉艾琳,她恢复得很好,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要坚持术后护理好不再复发,一年后她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艾琳走出医院大门,仰望天空,一切的苦难好像从身体上被吸走了,等待她的是全新的人生。
  艾琳当即做得第一个决定,就是与前夫庄大志办离婚手续。
  爱情,是乞求不来的,既然注定走不了一辈子,与其苦苦纠缠,不如来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天空很蓝,艾琳突然觉得自己自由了,被一段没有爱的婚姻束缚着,让她无法呼吸。
  “再见,庄大志!”艾琳大方地伸出手想与前夫庄大志握手,这是一个经历了生死之人的豁达与宽恕。
  庄大志有点不知所措,脸上一时挂不住,随便握了握,便灰头土脸地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艾琳看到庄大志仓皇逃跑的背影,摇摇头感叹他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感情的世界他一直都是个逃兵,从未做到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和义务。
  半年前,艾琳为了这个绝情的男人,心痛了无数个夜晚,眼泪都流干了。每天巴望着他能够回心转意,自欺着他只是一时孩子气接受不了现实,给他点时间,他一定会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如今看来,艾琳觉得自己对前夫的期望是过高了,痛彻心扉之后,才能不带一丁点期待地放下了。这个世间,若不是看透生死,谁又能在一段感情上真正地大彻大悟,而且这段感情还将你彻底地打向地狱。
  2004年某一天,艾琳因为严重感冒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开始出现腹泻呕吐的并发症,她便决定到当地县城的大医院去做一个具体的检查。当时她单纯地想,最多是打个吊水什么的,所以没有叫上刚刚新婚的丈夫庄大志。
  “你的家人陪同你一起来了吗?”医生看了报告单,小声地问了一句。
  “医生,你就直接跟我说吧。没事,我能承受得住。”艾琳倔强地说。
  艾琳想自己的病还能严重成怎样,最多是肺炎,没有必要小题大做地把家属喊来。可是当医生一脸严肃地告诉艾琳,她患了急性杂合性白血病,那一刻,她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好像眼前一片黑,一脚踩进了深渊中,再也拔不出来。
  “医生,你搞错了吧?”艾琳拿着报告单质疑地看着医生问。
  “您先别激动,我建议您最好还是到一些一线城市大的医院再去检查一下,万无一失。”医生表示同情地说。
  艾琳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耳鸣,头昏,她完全蒙圈,摇摇晃晃地拿起报告单向前走,却直接撞上了门。
  “女士,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们把你的家人叫来?”医生站起来担心地看着艾琳的背影说。
  艾琳摆摆手,走了出去,她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的丈夫庄大志。
  “女士,你怎么样?”急症室的护士好心地关心。
  艾琳瘫软地坐在医院的就诊大厅里,她用颤抖的双手拨通了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当艾琳听到电话那头的“喂”字,她就完全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老婆?”庄大志关心地问。
  过了好半天,艾琳才渐渐平复下来,抽泣着说:“大志,医生说我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不会的,肯定是搞错了,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我这会正开会了,你先回家,咱们回家再说。”庄大志急忙地挂了电话。
  艾琳没有想到丈夫电话那头没有一句安慰体贴的话,最后只剩下一串长长的忙音。
  艾琳不记得那天她是怎么颤颤巍巍地从医院一路上回到家里,打开门的一瞬间,艾琳就傻站在门口,听到婆婆训斥老公的声音。
  “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娶,不要娶,你非得娶个扫把星回来。这下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吧。明天,你就跟她离婚,这婚必须离。”艾琳的婆婆说完走进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无论婆婆怎么对自己,艾琳都不在乎,她不声不响无力地走进房里,躺在床上等待丈夫,她多么希望此刻能投入他的怀抱,得到他的安慰和关怀。漫漫长夜,艾琳等来的却是冷漠,独自一个人面对着眼前一片黑暗的恐惧。
  冷战了一段时间,拿到自己确诊结果为白血病的那一天,让艾琳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是自己无情地被丈夫一家抛弃了。
  “我们离婚吧!”庄大志走进房间对躺在床上伤心绝望的艾琳说出的第一句话。
  庄大志的话好像将已经站在悬崖边的艾琳推向了深渊,她的世界顷刻间崩塌了。
  “大志,这个时候,你竟然狠心跟我说这些,刺激我,你不觉得残忍吗?”一夜没睡,艾琳虚弱无力地支撑着身子说。
  “我妈说了,你这个病是个无底洞,刚帮咱办过婚礼,咱家再也没有钱能砸进去。再说,即使治好了,也不可能再怀孩子了。所以,所以我想了一夜,才下这个决心,你别怨我,只怪咱们的命都太苦。”庄大志理直气壮地说,毫不顾忌艾琳的感受。
  “庄大志,你可要凭良心说话,结婚的时候你家出过一分钱吗?那些钱都是我辛辛苦苦做服装赚得。”艾琳气愤填膺地说。
  艾琳被庄大志的话激怒了,他说出了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担心她即使病好了,也不能再为他们老庄家传宗接代。
  庄大志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看着艾琳说:“琳,别逼我,我也是没办法。”
  “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白首偕老。”艾琳激动地用手指着庄大志说。
  “我妈说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别怪我无情,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还指着我给家里传宗接代了。”庄大志抱着头蹲下来痛苦地说。
  “庄大志,你就是个混蛋,你们全家都是混蛋!”艾琳忍不住骂出了脏话。
  庄大志哭完站起来走到门口,想想又回头说:“既然要离婚了,明天我就把你送回娘家去,你收拾一下。我妈说了,这个婚房是我们家出钱买的,属于婚前财产,离婚了,你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庄大志,你个王八蛋!”艾琳满腔怒气地喊了一句,随手抓起床上的枕头扔了过去。
  庄大志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艾琳一个人在房间里抱头痛哭,她原本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个人竟然是个人渣中渣子。
  那一刻,艾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她本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前一刻还和她海誓山盟,在和她结婚三个月后,当她身患绝症的时候,毅然决然地要跟她离婚,并要将她赶出家门,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
  艾琳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一天走出庄家大门的时候,全身冰冷,两眼无光,一夜之间,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比起身体的疾病,这样的打击似乎更能彻底地摧毁一个人。
  是的,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却无情地被丈夫抛弃了,于是她走向了绝望。
  艾琳从记忆里回过神,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深呼吸了一下,摸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竟然还会隐隐作痛。
  这个男人,艾琳曾经恨得咬牙切齿,多少次在意识中已经把他大卸八块,放进油锅中煎炸。时间久了,艾琳发现,恨,折磨得是自己,自己已经被这样的爱恨交加折磨到心力交瘁。
  现在,艾琳不恨了,她的恨早就被死亡一同吞噬了。如今只是觉得前夫很可怜,一个一辈子活在母亲怀抱里吃奶长不大的小男人,一根断不了的脐带困住他一生。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这段爱情和短暂的婚姻算是给艾琳的人生一记狠狠的耳光,让她更加明白了“珍惜”二字的可贵。
  “随风而去吧,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事情不过成了前尘往事。这一世,我要好好地再活一次。”艾琳伸出手感叹一句,收起自己的离婚证,一身轻松地走了。
  第三章 偶然
  出院后的艾琳,有过一段抑郁期,那时她的头发还没长出来,她害怕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整日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迷惘在现实中。
  艾琳生病之前,经营一个小服装厂。她中专学得是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靠自己设计衣服赚钱,生意越做越大,她设计的衣服很受欢迎,于是设计图稿便开始投入生产线上进行批量生产,再通过销售渠道外销出去。
  这些年生意一直不错,收入也非常可观。艾琳是名服装设计师,无论是自己的穿衣风格,还是设计的时装,都是在他们的小县城里引领时尚潮流的。
  如今荒废了一年时间,赚得钱全部治了病,如今服装厂业务也日渐凋零,艾琳觉得自己的事业算是一无所成了。再加上疾病夺去了她美丽的容颜,她的身体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日以继日地操劳,她好像没有任何动力继续去做些什么事,一点儿也没有。
  未来艾琳想要做什么,一片茫然。
  “起来!”艾琳的姐姐艾欣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房间,揪出把自己封闭在被子里的艾琳说。
  “干什么呀,姐,我想睡觉。”艾琳被阳光刺痛眼睛,抱怨一句。
  “艾琳,你还要装睡多久?”艾欣坐在床头看到颓废的妹妹心痛地说。
  “你别管我。”艾琳重新盖上被子捂住头说。
  好像只有闭上眼睛睡觉,才能让艾琳的思想停滞,心就不会痛苦了。
  “如果知道当初你会这样,还不如不……”艾欣一时心急脱口而出,说完她就为自己没经过大脑的话打了一下嘴。
  “你想说什么,尽管痛快地说出来。”艾琳一骨碌地掀开被子爬起来红着眼睛继续说:“你们是不是后悔救我,觉得我已经一败涂地,一无所有,还成为你们的负担。”
  “妹妹,我们没有这样想过。”艾欣想拉住艾琳的手让她情绪平静一些。
  艾琳激动地耍了一下手,任性地说:“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我还不如死了好。”
  “艾琳,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说这话能对得起年迈的爹娘,还有为你操碎心的我吗?”艾欣流着泪说。
  “是啊,我对不起你们,我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个千年祸害,你就让我在这黑暗里发霉腐烂。”艾琳赌气说完又重新盖上被子。
  “永远不要试图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艾欣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继续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艾琳看到姐姐如此伤心,心里就跟扎着一把刀一样疼。她一想到姐姐为了救自己忍受那么大的痛苦被抽取骨髓,又在自己人生最灰暗的时候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心就柔软下来,上前抱着艾欣放声大哭起来,就这样姐妹俩哭了很久很久。
  “我还能做什么?”艾琳将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你有手艺,厂子也在,你可以重新设计服装。”艾欣提议说,见艾琳久久没有回应,她转念一想说:“如果你不想做了,那咱就把厂子盘出去。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和你一样每天面对绝症的人,你可以用你的经历去激励更多的人活下去!”
  艾琳的眼神中突然之间掠过一丝光,比起赚钱,这样的用生命影响生命的使命,更让她兴奋,燃起对生活的热情。
  那时,艾欣完全没有想到她一时兴起无意间的一句话,竟然改变了艾琳的一生。
  200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艾琳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叫莹莹的女孩患了白血病,正在寻求社会人士的帮助。艾琳第一时间被新闻触动了,可能是因为她曾经的经历,对莹莹的遭遇有着同病相怜和感同身受的心理。
  艾琳没有多想,当即便拨打热线电话,得知了莹莹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当天下午,艾琳便买了一个小礼物,一个人去医院寻找莹莹。
  “护士,你好,请问58号病房有没有一位叫‘莹莹’的小女孩?”艾琳在护士站询问着。
  “你找莹莹做什么?我是她爷爷。”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中年男人刚好路过听到艾琳说出“莹莹”的名字好奇地问。
  艾琳起先有些紧张,为自己唐突冒昧,一时心热的行为开始有点后悔,怀疑自己这样的举动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困扰。
  “莹莹爷爷,你好,我是从新闻上得知莹莹的故事,我想来看看她。”艾琳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说。
  “谢谢你。”莹莹的爷爷立刻眼眶红了,点头说。
  艾琳此时才知道,新闻播出后,除了一些匿名的捐赠,她是第一个想到来探望莹莹的人,她这样的举动,让历经生活现实的莹莹爷爷感到温暖。
  艾琳随着莹莹爷爷走进病房,她立刻掏出口罩戴上,这是她作为白血病患者懂得基本的医学常识。患有白血病的人,就像是没有免疫力,一点点的病毒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所以保持无菌的生活环境是让白血病患者更好地康复的一大关键因素。
  当艾琳戴着口罩,站在莹莹的面前,那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小女孩,用好奇天真的眼睛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阿姨。
  艾琳从莹莹的眼神里,竟然看到了自己,那个第一次化疗后躺在病床上垂死挣扎的艾琳,那种对生的渴望,那种对死的恐惧,一模一样。
  朦胧之间,仿佛时空交错,艾琳眼前出现错觉,仿佛是自己跟自己对话。
  艾琳走上前与自己十指相扣,微笑着说:“艾琳,辛苦你了,不要害怕,你会挺过去的。
  “闺女,闺女。”莹莹的爷爷喊了一声。
  艾琳的思绪回到现实中,刚才一不小心走神了。
  “莹莹,我叫艾琳,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艾琳大方地将手中的玩具递给莹莹说。
  “快说谢谢。”莹莹的爷爷在一旁提醒着孩子基本的礼貌礼节。
  “谢谢!”一个微弱却甜美的小声音从莹莹的嘴里发出。
  “不用谢!”艾琳微笑着说。
  艾琳和莹莹对视了很久,然后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莹莹,你想听故事吗?”艾琳拉着莹莹的小手问。
  莹莹点点头,期待地看着艾琳。
  艾琳将自己一路抗病的经历用孩子的语言讲述给莹莹听,讲完之后,她笑着看着莹莹,将自己头上的假发脱了下来。
  莹莹很惊讶地看着艾琳,她幼小的心灵仿佛被触动,眼光中闪过一丝亮光。
  “姐姐,我害怕,我不想死。”莹莹吞吞吐吐,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终于说出自己心中最惧怕的事情。
  “傻妹妹,你不会死的,只要你相信自己能活下去。”艾琳摸着莹莹的头传递给她力量说。
  整个一下午,除了鼓励莹莹,艾琳耐心地将白血病的化疗饮食注意事项和卫生防护详细地解说给莹莹的爷爷听,让他做好护理孩子的工作。
  艾琳离开前,莹莹不舍对艾琳说:“姐姐,我不再觉得孤单了,我有希望了。姐姐,你还会来看我吗?”
  艾琳微笑着点点头说:“别怕,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健健康康地出院。”
  “真的吗?我们打勾勾可以吗?”莹莹伸出小拇指期待地看着艾琳。
  艾琳也伸出小拇指,勾住莹莹的手指,像个孩子一样说:“拉勾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艾琳那一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许下了承诺,虽然陪伴的道路十分艰辛,但是她从没有后悔过。
  莹莹的爷爷将艾琳送到电梯口,老泪纵横地拉着艾琳的手说:"你来看俺孙女真是太好了,俺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来鼓励孩子。你跟俺讲的都是俺从来没想到的,俺一定牢牢记在心里。闺女,你知道吗,自从莹莹生病了,周围的亲戚朋友都怕跟俺接触,好像怕俺会问他们借钱,他们会倒霉什么的,让俺心里实在不痛快。今天,你虽然跟俺们不沾亲带故,但是你的爱心,给俺带来太大的安慰了。
  艾琳听了莹莹爷爷的话,特别能感同身受,从小自己在村上就是被这样的流言蜚语和封建迷信包围着长大的。艾琳忍不住也流着眼泪与莹莹爷爷告别,离开医院大楼的那一刻,艾琳觉得一身轻松,那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让她觉得欣喜。
  一次偶然的医院探访经历让艾琳体会到助人的快乐,从此她就爱上了去帮扶他人,个人自发地成为了穿梭在各大医院血液科的志愿者,为那些和曾经的她一样的困境弱势群体带去温暖和抚慰。这样的人生,让艾琳体会到她还活着的意义价值,并且将曾经社会和家人给她的那份爱,一直地传递下去。。
  第四章 将爱传递下去
  两年里,艾琳除了在服装厂进行日常的管理工作以外,大部分时间自发地作为一名志愿者,参与社会各种公益活动。
  那时的艾琳凭着一股热血,一头扎进了公益中。艾琳因为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身体处于亢奋阶段,做任何事情都充满了能量,凡是当地组织的大小公益活动,她都会参与。艾琳的繁忙让家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有一次艾琳正打算出门参加一个医院组织的肿瘤病人观影活动,艾妈突然挡住大门口,不让她出门。
  “闺女,咱们还是得注意身体,今晚的活动就不去了。”艾妈看到艾琳总是早出晚归,忙里忙外,担心地拉着艾琳的手劝说。
  “是啊,就你目前的身体情况,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别给家人增加负担,就够了。”沉默寡言的父亲吐了一口烟圈,忧愁地说。
  “爹,娘,你们放心,我身体好着了,每天过得很充实,这里就满满的。”艾琳摸着胸口笑着说。
  “不许去,就不许去。”艾爸拿起烟杆在土墙上敲了敲直截了当地说。
  “孩子他爹,好好跟闺女说。”艾妈对着艾爸使眼色说。
  “好好说,她能听吗?”艾爸生气地吼了一嗓子。
  “娘,爹,我想要更好地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新生命,感恩社会,回报社会,帮助更多的人。”艾琳面对父母的反对毅然地说。
  “小琳,你还是听爸妈的话,安稳在家调理身体,等身体完全健康了再做志愿服务也不迟。”艾欣刚好走进屋子,也加入父母的阵营劝说艾琳。
  面对家人集体的反对,虽然艾琳知道他们是出于爱自己,但是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委屈,大哭了起来。
  “你们是否知道,刚开始我独自一个人治疗的时候,仅仅靠五块钱生活了半个月的艰辛。我在省城无依无靠,要不是红十字会的志愿者经常来帮扶,我恐怕早就克死异乡了,如今也只剩下一堆腐朽了。有一次我在厂子里因为身体排异反应得了肠绞痛,一个人从公交车站爬到医院,若不是医院门口的志愿者,恐怕今天我也不会再站在你们面前。”艾琳情绪激动地回忆着曾经痛苦的经历。
  “小琳,当时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艾妈听到艾琳的话,心痛到了极点地说。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从小到大你们都为我操了这么多心,我怎么能让你们再为我难过和发愁。”艾琳哭着说。
  艾母立刻就痛哭起来,艾欣赶紧走上前去抱着母亲,对艾琳说:“小妹,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应该是一家人一起去面对的吗?”
  “哪有父母不管孩子的。”艾爸叹了一口气走出去说。
  “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了,你总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艾琳的母亲捶打着艾琳心痛不已地哭号着。
  艾琳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掉泪。虽然那段痛苦煎熬的经历早已远去,但是那些记忆却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时间艾琳的脑海里一幕幕地放映出来,就像一部电影一样
  2004年3月8日是艾琳至今仍清晰记得的日子,就在这一天,刚结婚三个多月的她被诊断为急性淋巴性白血病。查出病后不久,新婚丈夫狠心直接提出了里离婚,隔天艾琳就被霸道的婆婆赶出了家门,身无分文,从此和丈夫失去了联系。
  艾琳倔强的个性让她不愿意联系娘家的人,因为他们的传统观念是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得水。虽然遭遇健康和婚姻的双重打击,艾琳不愿认命更不愿向命运低头,她独自一人从亳市坐上火车远上省会城市求医。
  “此时,我告诉自己,就是爬,我也要爬到医院去,我一定要活下去,让那些今天伤害我的人知道,你们的伤害只会使我变得更强大。”艾琳坐上火车后,流着眼泪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一段要强的话。
  当艾琳走下火车,孤身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她突然眼前犯晕,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原来内心的强大不过堆砌起来。
  “如果此时有一个人,能够帮助我一下,我就会铭记一生。”艾琳坐在火车站门口的地上迷茫地写下这一段话。
  在省会H市治疗期间,艾琳经常要一个人办理出入院手续,自己打着吊水去医院食堂买饭,和医生讨论治疗方案。化疗结束后,租住在医院旁边一个狭小阴暗的民房里,蜷缩着瘦弱的身体,独自承受化疗后的痛苦。
  “我独自一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别说饿了渴了,就算尿在病床上都没人管,但是我不会放弃,我要活下去。”艾琳在狭小的房间床上记录着这段痛苦的经历。
  十三年前互联网技术还比较落后,由于消息闭塞,再加上没有当地的熟人在身边帮忙张罗,艾琳不知道该如何申请报销,更不知道可以找谁求助,直到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最后那段时间,交完医院所有的费用,艾琳浑身上下只剩了五块钱,就是靠这五块钱,艾琳又坚持了半个月。
  直到山穷水尽,艾琳最后迫不得已地回到了娘家。面对父亲整日的唉声叹气,母亲整日的以泪洗面,艾琳把自己关在服装厂里,忍受着疾病的痛苦拼命地设计服装,赚取自己治病的钱。
  治疗期间,为了节省住宿费用,艾琳从两个省的城市间来回做检查时,她选择了14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到医院后,检查完又当天再坐14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回来。双腿因为久坐都浮肿起来,她下了火车后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但是她从未将这些痛苦告诉过父母,生怕他们二老为自己担心。
  2005年7月份,完成骨髓移植手术后,艾琳只是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便回到服装厂上班了。
  术后,艾琳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有一次排异反应引起肠绞痛,让艾琳痛得脸色苍白,不停地呕吐。
  艾琳一个人从服装厂坐上公交车,强撑着去医院。艾琳刚到医院附近的公交车站下车后,突然痛得没有办法站稳,一下子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她双手撑在地上,努力地尝试了几次想要爬起来,却再也没力气站起来了。艾琳的脸毫无血色,她趴在地上一点点向前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真得是爬去医院的。
  当艾琳爬到医院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两名披着红绸带的工作人员,上面写着‘志愿者’的字样。那一刻,艾琳放佛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朝他们招手,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那两名志愿者站在医院大门口,正在维持进出的秩序,一看到地上趴着一个人朝他们招手,赶紧一路小跑朝着艾琳跑去。
  “帮帮我,我是一名白血病患者,现在需要找医生就诊。”艾琳被他们扶起来坐着后解释道。
  这两名志愿者赶紧将艾琳从地上架起来,其中一人扶着她,另一个人迅速地去医院急诊问讯处找来一个轮椅,把脸色苍白的艾琳扶了上去,一路推着送到了急诊室。医生为艾琳做检查的时候,这两名志愿者不放心地一直守在门外,给艾琳的心带来一股暖流。
  艾琳当时就下定决心,如果日后身体能有所好转,她一定也要去做志愿者,帮助其他在痛苦中挣扎的人。当时身体上的痛苦有多刻苦铭心,志愿者给她带来的温暖和希望就有多真切,可以说这是改变她坚持一生从事公益的关键事件。
  如今再回忆这段经历,艾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热泪。这些痛苦的经历反而让艾琳拥有了一颗异于常人的柔软的心,就像一片肥沃的土壤,种下了一颗爱的种子,如今发芽后长成了大树,她也希望让这棵大树可以为别人遮风挡雨。
  “爹娘,姐姐,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吗?2005年7月,我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癫痫发作,那时家里只有1000元钱,是社会爱心人士和红十字会慷慨解囊资助的4万元,才让我挺了过来。既然我在这个社会上得到了这么多的爱,我就要将这份爱传递下去。爹娘,你们从小就教育我饮水思源,如今我得了社会的恩果,难道不该回报这个社会?难道不应该把这份爱继续地传递下去吗?”艾琳流着眼泪对家人说。
  “你这打小就报喜不报忧的好强性格,叫我说你什么好?”艾妈听了艾琳的治病经历心痛万分地说。
  艾爸在门外唉声叹气半天,拿着烟袋子独自一个人蹲在墙角抽了起来。
  “琳琳,娘不为别的,俺就是担心你的身体……”艾妈抹了一把泪,担心地说。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再说,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你们就同意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完全健康的一天,但是我知道,就在此时此刻,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家庭在等待,他们可以因为我的帮助更加坚强地走下去,这会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爹娘,姐姐,我真的希望家人认可我和支持我。”艾琳擦干母亲的眼泪真诚地对家人说。
  艾琳的父母和大姐听了艾琳一路以来的辛酸和感恩,又因为艾琳再三的坚持,他们也逐渐接受她投身公益事业,并且全力支持她。艾琳只有在助人为乐的时候,那种曾经的自信和快乐才会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而这样的幸福也会让他们觉得安心。
  有了家人的支持,2009年,艾琳的志愿者申请终于通过,她加入亳市红十字会,成为一名有组织的志愿者,并进行了专业的社工培训,开始人生新的道路。
  2009年这一年内,艾琳参加过多次宣传三献活动关爱孤残老人、艾滋孤儿和关爱留守儿童,活动中累活脏活她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从不会抱怨,因为她对生命心存敬畏和感恩,不浪费一分一秒的生命。
  第五章 裁缝铺
  “姐,我想把厂子盘出去。”艾琳走到正在做账的艾欣身边,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
  艾欣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摘下眼睛看着艾琳问:“出什么事了吗?”
  “嗯……厂子没事,只是我想全身心地投入到公益事业里,厂子盘出去之后,我的时间就很自由,精力也会集中一些。只是……”艾琳觉得有点对不住艾欣,抱歉地说:“姐,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你在这帮了我这么多年,如今因为我又要失业。”
  “小妹,你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对得起对不起的事情。只要你想好了,姐姐就全面支持你,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去往更大更广的地方,帮助到更多人。”艾欣站起来拉着艾琳的手深情地说。
  “姐。”艾琳忍不住抱住了艾欣,竟然流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我的傻妹妹,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艾欣拍着艾琳的后背安慰她。
  很快艾琳就将服装厂低价转让给了一个曾经一起在服装专科学习读书的同乡,让艾琳非常欣慰地是她当时唯一一个要求就是保留所有厂里人的职位,没想到接收厂子的同乡最后都同意了,艾欣继续留在厂里做会计。
  艾琳为了专心做公益,在2009年年底将自己的服装厂盘了出去后,独自一个人在小县城里开了一家裁缝铺,专门帮人修改衣服作为基本的生活来源,大多数的时间可以自由地参加志愿者活动,全心全意地投入公益中。
  “孙姨,要修啥?”艾琳亲切地拉着老街坊的孙大妈的手问。
  “闺女,我这个裤子拉链坏了,你看能换不?”孙大妈将裤子递给艾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艾琳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裤子有些年头了,但是这些个节俭惯了的老年人们根本舍不得扔,所以平时这些老街坊的衣服缝补工作就成了艾琳另一项公益善举。
  “能,你就放心吧,傍晚出来遛弯消食的时候过来拿。”艾琳微笑地在缝纫机前坐下来说。
  “可别整贵的。”孙大妈特意交待一句。
  “不要钱。”艾琳放下裤子转身真心地对孙大妈说。
  “什么?”孙大妈上了年纪,耳朵有点不好使了,凑上前大声地问。
  “孙姨,我说不要钱。”艾琳笑着提高一倍地音量回答。
  孙大妈听到艾琳说不要钱,笑着拍了拍艾琳的肩膀,开心地走了。
  艾琳看着孙大妈摇晃的身体,慢悠悠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帮助别人让她觉得快乐可以加倍。
  接下来的日子里,艾琳作为一名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奔波于各大医院和社区,到处可见她忙碌的身影和灿烂的微笑。随着时间的流逝,艾琳逐渐在各种各样的志愿者活动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因为自己曾经得白血病的经历,所以她更加能够对这些白血病患者感同身受,也能在各样的救助和治疗事情上,帮得上忙,给予一些中肯的意见。
  艾琳决定专注于白血病患者的爱心慈善帮扶活动,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姐姐分享后,得到了全家人的全力支持。
  艾琳又陆续加入到北京扬帆计划志愿服务队、爱加倍心灵关爱中心等志愿服务组织,多次组织开展关爱白血病家庭的活动,用她重生的故事延续博爱的情怀。
  艾琳会跟每一个面对生命痛苦的白血病患者不耐其烦地讲述自己康复的经历,鼓励他们积极接受治疗,勇敢面对人生。
  在那六七个平方的裁缝铺里,艾琳每天闲暇的时候,都会看报纸,一旦看到哪里有白血病患者求助,或者有类似的消息,她就用笔在那本小笔记本上记下他们的电话,然后跑到电话亭里,插上那张磨花了的IC卡,挨个给他们打过去,在电话里面和他们一一分享了自己的经历,鼓励他们坚持下去,并提供相关的救助机构信息。
  艾琳的小裁缝铺装上了座机电话后,很快那里便成了一个信息交流中转站,很多的白血病患者需要的血小板都是通过艾琳四处联系找到的捐赠源。艾琳通过各种方式打听来的消息,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在本子上细心地总结了医疗保险报销流程以及能够求助的各类基金等信息,及时通过信件邮寄给因为突如其来的大病而慌乱不已的家庭。
  一年里,艾琳只要知道有人需要帮助,随时就锁上店门,拎起包就出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未来会是怎样,她一直在路上。
  五年里,艾琳先后自费跑到全国各地提供志愿服务,去得次数最多的就是省会H市的4家大型医院。每次趁裁缝店需要购置面料的机会,艾琳都提前搜集好需要帮助的家庭,然后凌晨坐四个小时大巴赶到H市。因为曾经很长一段的时间在这里独自就医,造就了艾琳如今再也不觉得这座城市的陌生感,所有医院大大小小的路都被她跑遍了。
  每次一下车,顾不得休息,她总会第一时间直奔医院,一直不停歇地探访每一位白血病患者,有时给他们送去生活必需品和礼物,有时陪在他们身边对他们进行开导和陪伴,直到返程艾琳才想起需要买的面料,急匆匆地买了面料乘坐火车返回。
  艾琳坐在回程的火车上,她就会静下心来在自己的小笔记本子上,用心地记录着每个需要帮助者的具体信息和帮助的内容,这样便于她记住,并且为他们寻找可以接洽帮助的公益机构,这样记满救助信息的小笔记本整整齐齐地摆在裁缝铺的架子上,满满一横排。
  艾琳在小县城与H市之间来回奔波,独行侠的爱心行动坚持了五年,她毫无怨言,一心一意地扎根在白血病患者的志愿服务中,用自己实际的行动证明当初许下的诺言。
  同时,艾琳受一些机构的邀请,去了更远的地方分享做志愿者心得,最远的地方去过内蒙古、贵州、新疆,呼吁更多的机构关注白血病群体。全国白血病儿童集中就医的北京、上海、广州这种城市,艾琳已经不记得去过多少趟了,和这些孩子们一一见面,鼓励他们积极地面对苦难和生活。
  在艾琳的小裁缝铺里,至今还保存着厚厚一沓火车票,足足有好几百张,都是五年来,艾琳走过的志愿服务足迹的真实见证。
  有一天,艾琳在裁缝铺里忙活,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让她惊喜不已。
  “艾琳阿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莹莹。”电话那头一个羞涩腼腆的声音怯怯地问。
  “莹莹,我当然记得你,莹莹,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艾琳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激动地问,好像是久别重逢的家人。
  “我很好,我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做了一名医生,正在医院实习。未来我也要像阿姨一样,帮助更多的人。”莹莹的声音越来越清澈,像是一大串风铃一样随风飘扬。
  打电话来的小姑娘“莹莹”是艾琳第一次自发做志愿服务的白血病小姑娘,如今她已经康复并完成大学学业,成为一名医生。也正是那次去探望了莹莹,听到她爷爷的一席话,她才下定决心要做志愿者。
  艾琳去医院第一次与莹莹见面后,莹莹的爷爷就经常跑来跟艾琳求助,原来莹莹村里人迷信,对白血病没有科学的认识,认为他们家有人得了这个病不吉利,上一辈人造的孽,老天爷降灾祸,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都不愿再跟他们家来往,把他们一家当作瘟疫一样在村子上给隔离开。面对村民的指指点点,乖巧懂事的莹莹虽然表面没事,但是心里开始有些抑郁。莹莹的爷爷请求艾琳能多去陪陪孩子,比社会人士给多少钱的帮助都大。
  艾琳随后的一年经常隔三差五去医院陪伴莹莹,给她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倾听她的烦恼和痛苦,就这样陪着她走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一直到莹莹康复出院后,她们才失去了联系。
  让艾琳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五年,她又重新听到这个小女孩自信充满爱的声音,看到自己曾经种下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开花结果,将来能够祝福更多的人。
  莹莹的经历更坚定了艾琳作为志愿服务者的决心。
  爱就像一粒麦子,若不埋在土里死了,仍旧是一粒,结不成万千的籽粒来。
  第六章 遇见
  一旦扎根进去,艾琳就毫无怨言的埋头苦干。时间犹如开弓之箭,飞速前进,不知不觉,艾琳从事公益将近十年,期间她收获了很多荣誉。
  艾琳以无私奉献的精神,在每年的省政协举办的各种志愿者会议上,得到各级相关单位的无数表彰。很快小裁缝铺里挂满各种各样的锦旗和奖杯:年度“感动江淮”十佳优秀个人典型,AH省红十字好人等荣誉称号。
  艾琳心里清楚,这些荣誉不过是锦上添花,她愿意一直坚持做这些事情,是曾经那份初心。
  转眼到了2014年,艾琳一整年几乎都在外面学习。面对越来越多的扶助对象,艾琳深深感觉到自己专业知识的缺乏,所以她放下所有志愿服务工作,专心参加广州金丝带机构的分阶段专业培训。
  艾琳在培训的过程中惊讶地发现,原来运行一个公益组织,其实和管理一个服装厂有着大同小异的一面。
  培训会议结束后,艾琳受邀参加省红十字会的志愿者会议。
  艾琳坐着夜里的火车赶往省会H市,一夜的舟车劳顿,艾琳身体有些疲倦,入住酒店后,她匆匆洗了一个脸,化了淡妆,就得赶往会议现场。
  会务组安排艾琳第一个进行公益心得分享,参会者都是来自全省各个所辖市里的红十字会志愿者代表团。
  主持人暖场后,请出艾琳进行发言。
  艾琳穿着红十字会的T恤,尽管很累,她依然面带微笑站在台上真诚地分享:“大家好,我是艾琳,一个白血病康复者。”
  艾琳将自己抗癌的经历再一次叙说了一遍,虽然她不记得说过多少遍,但是站在台上面对这么多的志愿者说出自己的故事,她还是有些紧张,手脚感觉麻木,说话也很不自然。说到自己独自一个人离家求医的时候,艾琳忍不住落泪了,那种心痛心酸到如今还萦绕在心里。泪流了下来,反而心里不觉得紧张了,艾琳深呼吸一下,开始介绍自己关注的白血病群体,整个人立刻像灯泡通电了一样,发出光亮来。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会一直坚持在关注白血病患者的公益路上,同时希望更多的人加入我们,谢谢大家。”艾琳最后简单地结束,鞠躬感谢便准备下台,台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艾琳同志,请等一下。”主持人立刻上台挽留艾琳,等台下的掌声平息之后继续说:“相信大家有很多的问题想和艾琳同志进行交流,下面我们会议组特别预留了五分钟时间,可以让大家问两个问题,有没有人主动提问?”
  台下的参会者突然都安静的出奇,大家神色各异,没有人主动站起来问问题。艾琳一听到临时增加了提问时间,本来有些紧张,此时看到大家没有问题,心里倒轻松了下来。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大家要把握住机会哦。”主持人缓解尴尬的场面引导说。
  “我有一个问题。”突然人群里有个人高高地举起手说。
  艾琳一听有人有问题,心里“咯噔”一下,她心里已经开始庆幸终于要结束了,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又让她紧张起来。
  主持人见到有人举手,赶紧将话筒递了过去。
  “你好,艾琳同志。我想请问你,是什么力量让你一直坚持?”那个发问者礼貌地问。
  艾琳与提问的人距离相距较远,她眯着眼睛都看不到对方的长相,只觉得他的声音较有磁性。
  艾琳想了一会,抬起头面对他说:“我做公益始于初心,本于初心,是为了回报曾经得到各方帮助。一个人落到了人生最低点,这时候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她就会铭记一辈子。虽然这些年我获得很多机构的嘉奖,我并不在乎这些荣誉。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希望我们有更多的人加入关注白血病群体的志愿者团队。”
  “好的,谢谢您。”那个提问者主动鼓掌表示感谢。
  “让我们再一次把掌声送给艾琳同志,感谢她精彩的分享。”主持人随即做了结束语。
  会议进行到这里,便开始15分钟的茶歇时间,艾琳赶紧离开会场准备去房间里平复一下。那些深埋在心里的记忆,一下子全部呈现出来,即使复原的再好,也需要一段时间独处,毕竟伤口依然在那里。
  艾琳加快步伐朝着房间赶去,就在经过拐角的时候,余光扫到一个人影,她本能地感觉背后有人跟着,于是回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好,我是孙晓光。”孙晓光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是艾琳。”艾琳有点惊讶,端着水杯的手摇晃了一下,稍作镇静后,又很快恢复平静地抽出另一只手跟孙晓光握了握。
  “你的名牌丢了,我捡到正想还给你,但是散场后你走得太快了,我才一直跟到这里,不会吓到你吧。”孙晓光看到艾琳失常的动作,赶紧解释说。
  艾琳接过孙晓光手中的名牌,简单地道谢:“谢谢了。”
  “我听了你的故事真的很感动,这样的大爱无私真的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孙晓光发自内心地称赞。
  “谢谢,您过奖了。”艾琳面对陌生人这样的赞美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我就是刚才提问您的人,您还记得吗?”孙晓光想拉近彼此距离说。
  艾琳的个人事迹和一番发自肺腑的演讲感动了同样服务于白血病儿童的公益组织创建人孙晓光,孙晓光那一刻好像在公益独行侠的道路上找到了知音,刚才忍不住站起来提问的人便是他。
  “哦,不好意思,刚才太远,我真的没有看得太清楚。”艾琳诚实地回答。
  孙晓光轻松一笑,就避免了这场尴尬,从艾琳毫无客套的回答中,他看准了艾琳是个做事的人。
  “您在新的一年有什么打算吗?”孙晓光委婉地问。
  艾琳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身材健硕,长相俊朗,一身正气,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艾琳不知道此刻这个男人主动地上前搭讪,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愿胡思乱想,看着孙晓飞礼貌地笑了笑说:“暂时还没有其他打算。”
  “您是否考虑到更大的平台发展?”孙晓光立刻上前追问。
  艾琳本能地退后几步,直接问:“你能说的直接一些吗?”
  “好,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地说了。我们在省会H市有一个专门关注医院白血病儿童的公益机构叫做快乐阅读坊,目前在各大血液科的意愿都开设了图书馆。现在急需您这样的人才,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孙晓直言不讳地问,对于艾琳这样的人才,他既然找到了,就不愿意松手。
  艾琳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孙晓光,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切转折的有些太突然,原来这个男人是为了寻找人才,她真是被自己心中那些胡思乱想羞死了。艾琳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孙晓飞的眼睛,一时没有接话,无论何时女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少女,而那些奇怪的感觉都来自于那颗少女心。
  只是那时艾琳还不知道这次的谈话将成为她人生一次大的转折。
  “不好意思,我有些唐突冒昧了,您被别介意,我们实在是求贤若渴。”孙晓光看到艾琳表情上的尴尬,有些抱歉地解释。
  “哦哦。”艾琳勉强地笑了一下,表示理解地说:“没关系,我了解你的意思,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可以吗?”
  “好的,太感谢您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咱们也好电话沟通。”孙晓光见艾琳没有直接拒绝,喜出望外地双手递上名片说。
  艾琳双手接过来,勉强地点点头,礼貌地告别后,匆匆离开,她实在需要一个人呆一会。
  孙晓光站在原地看着艾琳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求贤若渴的欣赏。孙晓光知道艾琳就是他苦苦寻找的那个人,她不仅仅有自己的故事和经历,最重要地是她有颗纯净善良的心。
  第七章 “口罩天使”阅读坊
  第三天,在众人的掌声中,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孙晓光开始上台分享,T恤牛仔裤,完全一副阳光大男孩。
  “你们知道他吗?这可是咱们志愿者中老人了,省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副会长。”坐在艾琳身边的人悄悄在下面互相议论着。
  艾琳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孙晓光,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想到昨天自己在前辈面前耍大刀了。
  孙晓光走上台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好,等下面的掌声平息之后才开始说话。
  “大家好,我是孙晓光。你们的掌声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孙某还以为是哪个当红一线明星的现场,一时怀疑自己窜错了场,特意回头看了好多眼,直到看见主持人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才定下来。”孙晓光一本正经地说着,却让使得气氛反而轻松起来。
  孙晓光一开口的幽默风趣,就吊足了现场所有人的胃口,掌声更加热烈起来。
  “这一打岔,孙某就突然忘了我上台要干什么来着?”孙晓光抓着脑袋面露难色地说。
  底下的志愿者们立刻哄笑起来,有的甚至还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主持人在旁边也乐得其中。
  艾琳已经能预料到这不是一场枯燥乏味的报告,而是一场独特的个人脱口秀,心中开始有些好奇,这个孙晓光到底是谁?
  “好了,不跟大家东拉西扯了,主持人可是在那虎视眈眈地看我半天了,我怕我再扯下去,中午饭的点就赶不上了,咱们就正式进入主题。”孙晓光站直了说,顺手按了一下手中的控制笔。
  孙晓光收放自如的台风,着实收获了不少粉丝。回归正题后,孙晓光立刻变得十分谨慎,语速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每年我国新增的18岁以下儿童癌症患者保守估计约有3万人。与全球儿童肿瘤发病情况相同,我国儿童肿瘤发病率和死亡率以白血病为首,其后依次为中枢神经系统肿瘤、神经母细胞瘤、淋巴瘤、肾母细胞瘤、横纹肌肉瘤、视网膜母细胞瘤等。与成人相比,儿童肿瘤发病虽较为少见,但一直是导致儿童死亡的主要因素。例如上海的儿童医学中心等医院每年都收治上百例的病患,这群病患从0岁到十六岁,从患病开始面对的就是冰冷的针头、难以下咽的药片和父母不知所措的焦虑,他们被称志愿者们称作‘折翼的天使’。”孙晓光先介绍一些大背景。
  艾琳目不转睛地看着孙晓光的PPT,记录着他说得每一句话。即使在公益的路上走了近十年,那一刻,艾琳明白草根和正规军的距离是遥远的,突然内心开始自卑起来。
  孙晓光翻了几页PPT开始介绍自己的机构:“2014年下半年开始,我们作为志愿者除了服务于社区,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们走进了医院,开始接触一群患白血病的孩子,看到他们被疾病折磨得失去了本该和同年孩子一样的生气,我们机构开始筹划在医院开设一些阅读室。当然,我们当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给他们带去快乐。
  因为白血病儿童在日常生活中需要一直带口罩,所以我们志愿者就给他们取了个昵称为‘口罩天使’。
  2015年8月开始,我们逐渐走出医院,走进儿童医院后面的“吴夹弄”城中村。那里是这个城市最脏乱差的地方,却住着一家又一家出院后继续带着孩子治疗的外来家庭。狭窄的建筑里,挤满了带着孩子前来就诊的家庭。这些家庭的孩子来自全省乃至全国各地。他们中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仅有两三岁。六十多户白血病家庭寄居在潮湿狭小的城中村里——对于孩子和家长来说,只有一墙之隔的医院,是他们生活的所有寄托。
  城中村的环境很差,住户都是一些社会底层的外来务工人员,这些孩子根本没有地方可去。这些孩子的身体免疫力很差,对于周围的细菌特别容易感染,而感染就是他们病情恶化的催命符。看到孩子们整天呆在家里,一双双渴望蓝天的眼睛,我们决定为外来就医的白血病儿童组建了一间爱心教室,通过众筹开始实施项目,为他们提供人文关怀类服务。
  截止到2016年8月,我们登记在册的服务对象有60多名儿童。目前爱心教室还在继续,“口罩天使”们在教室里读书、游戏,这里成为他们快乐的天堂。
  一年中,我们接触到的孩子有的康复出院;有的还在接受治疗;有的不幸被病魔带走。”
  孙晓光说到这里,眼睛有点红润,他放下话筒,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感叹生死在天,半点由不得人的无奈。听众的心也跟着他潮起潮落,大家都安静的坐着,甚至有些内心柔软的已经低着头抹眼泪。主持人此时也保持沉默,过年走场的经验,他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时间会场鸦雀无声,艾琳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艾琳觉得和孙晓光相比,自己突然变得好渺小,这样的渺小让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沧海一粟就是最好的形容。她知道一开始做志愿者凭着一颗真心,只是这十年来,这颗真心被太多的真实和现实磨得千疮百孔。十年了,艾琳好像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如果找不到那座吊桥走到对面的山峰去,她可能只有坠崖而亡。今天孙晓光的一席话,好像为她打开了那座吊桥希望之光。
  孙晓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地保持微笑,用追光灯指着幻灯片里的照片说:“我们的爱心教室不大,位于巷子深处的一楼,很不起眼,大约10平米的房间。里面也很简单,摆了两张绿色的桌子,两旁是简易书架,上面堆放着一些儿童书籍和作业本,墙上贴着色彩缤纷的绘画作品。这些画都是孩子们画的,天马行空,充满无限想象力,我个人特别喜欢,所以让教室的志愿者张贴在墙上。
  每天还有更多的孩子在涌入医院,涌入吴夹弄,来到我们爱心教室。虽然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但是这些孩子一旦患上癌症,抗癌之路极其漫长,我们打造了一片天空,需要大家来共同守护! 感谢大家,我的分享到此结束。”
  在所有人意犹未尽,正竖着耳朵想多听一些的时候,孙晓光突然鞠躬表示到此结束。
  主持人感觉到现场气氛紧张,于是立刻走上台,笑脸相迎地说:“感谢孙会长的分享,那么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表示感谢。”
  台下的观众这才意识到这场精彩的个人脱口秀真的结束了,掌声立刻如热浪般袭来。
  孙晓光再次绅士地鞠躬,准备走下台。
  主持人立刻拦住孙晓光说:“孙会长,孙会长,您先请留步。”
  孙晓光感觉到了志愿者的情绪如此高涨,此刻主持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于是转身笑着问:“怎么说?”
  “您可能是忘了,咱们还新增了互动环节。”主持人微微一笑地朝台下喊:“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想提问的,赶紧举手,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孙晓光保持微笑,心里想着:“又来这套。”
  会场立刻轰动起来,大家纷纷把手举得很高。艾琳此时又有些尴尬了,第一天提问时死寂一般的场景好像才发生在前一秒,依然历历在目。那时她还庆幸没有人举手提问,此时情景不同了,她的内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个志愿者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接过话筒问:“你好,孙会长。”
  “小伙子,叫我老孙就行。”孙晓光和蔼可亲地说。
  “好的,老孙,请问这些孩子最需要的关注是什么?是金钱上的帮助吗?”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倒也大方地说。
  “嗯……不一定。”孙晓光沉思了一会,缓慢地说:“社会公益人士想到白血病儿童,第一种印象就是他们可怜,他们缺钱。就我知道咱们省的的政策,针对白血病儿童的有:一次性大病救助金3万元,医保类药物报销百分之九十,省红十字会基金会小天使基金补助3万(没有移植的)至5万(移植的),省民政厅的福满江淮基金补助1万(没有移植的)加2千(生活补助)至6万(移植的)加2千(生活补助)。如果家庭贫穷(针对农村户口),可以申请成为贫困户,贫困户可以享受很多优厚的待遇,一年所有医疗费用只需要自己承担不超过1万元,其它均由政府承担支付。这些都是国家提供的报销和补助政策,其中并不包括各种例如“轻松筹”这样无法计数的筹款和捐赠等等。
  比起钱,让这些孩子的家长更加烦恼应该是社会歧视。经常很多家长跟我抱怨说别人说他们的孩子有病。这一句‘他们有病’,深深刺痛家长和孩子的心灵。大家的误解和歧视一方面是因为白血病儿童都经过化疗,会掉头发,成为小光头,进而让人们分别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另一方面为了预防感染,这些孩子会成天带着口罩,所以一般人看到会不舒服,问长问短的,有时会招来鄙夷目光,更有甚者会阻止自己的孩子跟他们一起玩,怕他们被传染上。这会令很多患儿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
  其实,白血病不是遗传病,更不是传染病,反之它是在治疗化疗和移植期间对卫生和饮食质量都要求很高的一类疾病。平时的握手、聊天、用同一件产品都是不会传染的。咱们国家的政策和社会的救助都可以解决他们的经济困难,但是对于白血病相关公益宣传的视频太少,大众缺乏这些常识,自然会有误解,从而产生了社会歧视。”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老孙。”那名年轻的小伙子听完非常满意地说。
  “不客气!”孙晓光笑着说。
  “孙会长,你好。”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志愿者代表站起来说。
  “你好。”孙晓光看到对方的年龄与自己相当,正式和他打招呼。
  “我们从事公益事业的人都不可避免接触到社会的捐赠资金或者物资,时间长了很容易让社会产生很多质疑,不知道这些您是怎么应对的?”这位志愿者严肃地问。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这个敏感的话题,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摆在台面上总会让人一时不知所措,大家都默默地开始担心孙晓光会不会因此出丑。
  “非常好,我想这个问题说出了在座很多志愿者的心声。”孙晓光肯定对方说,然后抬起头一身正气地说:“这也是我们机构在成立之初,就规定不为白血病儿童及其家庭进行筹款,也不接受任何社会人士的直接捐赠,包括物资,都让他们一对一与白血病家庭直接对接。我们机构的运转费用和人员工资都是通过项目申请,筹集到基金会,再通过发票进行正规报销。一个机构但凡接触到了钱,就像猫站了鱼,总会留下腥味,所以一开始索性把所有的难看都摆出来,让大家都知道。”
  坦率的回答让全场的志愿者沸腾起来,整个会场进入高潮,大家纷纷站起来鼓掌。
  孙晓光在掌声中悄悄走下台,人生得意时低调是种品质。
  午休时,艾琳回到房间准备恶补一下关于孙晓光和他关注白血病儿童的机构相关信息,直到今天她才得知本省也有一个这么成熟有体系的机构在帮助白血病儿童。
  艾琳先是上网查了一些关于孙晓光机构的资料,上面都是一些官方的介绍:口罩天使阅读访是一家专门服务于癌症儿童及家庭的公益机构,它是由一群热心志愿者在2008年共同发起,并于2011年7月在合肥市包河区民政局正式注册的民间组织。至于孙晓光的信息,除了机构负责人那栏是他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艾琳觉得这个男人看来是非常的低调。
  与孙晓光的谨言慎行,低调行事相反,艾琳经常出现在各大媒体上讲述自己的故事,呼吁社会上的更多人关注白血病群体,她并不是为了扬名立万,更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曝光度,她只是想借助更大的平台整合到更多的资源去帮助更多的人。虽然有些时候麻烦也很多,流言蜚语铺天盖地来讽刺她,但是她心里干净的像初雪后的天空,让人抬头看见就心无杂念。
  下午的交流会,孙晓光见到艾琳都会主动地打招呼,每个细节都展现了他绅士的一面。
  艾琳不得不承认,孙晓光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干净整齐的头发清爽的站立在头上,衣着朴素却散发着一股洗衣粉的清香,那双说起话就会发光的眼睛,还有幽默风趣的谈论和奇奇怪怪的见闻,总会吸引一大群各种年龄层的女士围着他问长问短,他总能从容应对,社交能力绝对甩了自己好几条街。
  艾琳对孙晓光还有他的机构充满了好奇,她有很多问题想请教孙晓光,她知道真正的“干货”是不可能在网上找到的,她现在太多的困惑和难题,可能在孙晓光那里都能找到答案。一次又一次与孙晓光迎面擦肩而过,艾琳总要迟疑一会,等到她终于鼓足勇气开口的时候,别人已经围了上去,她就只有默默走开。受过伤的人总会敏感,将自己包裹在四面都是冰冷墙壁的方格中,胆小地不敢探出头来。
  整个下午,孙晓光有时候会主动凑过来,因为周围都是其他人,艾琳总是有意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一副冰冷的样子。内心的自卑感加上外在的压力感,艾琳终究没有和孙晓光说上一句正式的话,就要匆匆地离开。
  孙晓光倒是坦然的很,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送艾琳离开,并且对她说:“相信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
  艾琳急着赶火车,勉强地笑了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第八章 离开县城
  从H市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小县城,艾琳又继续自己日常的生活,“孙晓光”这个名字很快在忙碌的志愿者活动中消失了,那张名片静静地躺在了笔记本里。
  过完了正月十五,艾琳重新打开裁缝铺大门,开始营业。
  艾琳正打扫卫生的时候,裁缝铺的电话突然响了。虽说在这个与时俱进的时代,手机的普遍度很高,座机电话便被人抛弃了,但是艾琳一直保留着这部座机,因为很多的白血病患者和家属已经习惯了打这部电话,那串不长的电话号码在很多的人心中已经刻下了。
  “你好,我是艾琳,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艾琳习惯性地接听电话说。
  “你好,我是孙晓光,请问艾琳同志你现在有空吗?”孙晓光尽量模仿着艾琳的口味问。
  “孙晓光”这三个字突然出现在艾琳的脑海里,犹如一个响雷一样,艾琳全身汗毛竖了起来,好像又回到那天下午,背后被人跟踪的紧张感。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艾琳防备地问。
  “你觉得了?”孙晓光故意卖关子说。
  “我想找几个认识我的患者家属并不难。”艾琳的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很聪明,不过你好像忘记了,咱们大会有参会者通讯录,当时为了方便大家联系,每个人的参会手册里都夹了一份。”孙晓光在电话那头坦然地说。
  艾琳实在被自己的想象力弄得面红耳赤,一时竟羞得无言应对。
  “艾琳同志,你别误会,我打电话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请你再考虑一下上次我的建议。”寒暄过后,孙晓光进入正题地说。
  “不好意思,我~我~暂时不考虑。”艾琳拒绝的干脆利落。
  与其打太极,最后除了让自己更难堪,不如实话实说来得真诚。
  “艾琳同志,我可以多嘴问一句为什么吗?”孙晓光有些失望地问。
  “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只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需要的人。”艾琳想了想,还是给了答复。
  “好,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有一天时间可以改变你的想法。”孙晓光自信地说。
  “可能吧。”艾琳不想多争辩什么,简单地说。
  “那打扰了,再见。”孙晓光礼貌地挂了电话。
  孙晓光说话之间并不强人多难,节奏让人觉得很舒服。
  放下电话,艾琳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外的天空,她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反而在这里让她能够沉下心来做些事情。
  以后的日子里,孙晓光还是会隔三差五打电话到艾琳的裁缝铺,除了寒暄,就是交流公益路上的心得,并没有再提邀请艾琳到省会H市来加入他们的机构。
  “如果我们的团队有你这样既有故事又有责任的人,那我们真的是非常幸运。” 每每谈到志同道合的时候,孙晓光偶尔忍不住说。
  “老孙,你又来了。”艾琳摇摇头被孙晓光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弄得哭笑不得地说。
  “我相信那是安琪的礼物。”孙晓光发出一声感叹结束了通话。
  这样一来二去,电话多了,艾琳对孙晓光这个人也开始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他的故事好像在一通又一通的电话中,逐渐由碎片拼成了还算完整的画面。
  孙晓光的思想很开阔,总能从宏观上给艾琳更深远的思考,而这恰恰是艾琳的短板。孙晓光每一次对公益,对人生的诠释,都让艾琳耳目一新,他是一个很容易成为影响别人的领袖人物。孙晓光的口才很好,所有的事情可以说得非常精彩并且有条理,艾琳从他的描绘中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美好的未来。
  艾琳每每放下电话,都要沉思很久。孙晓光鼓励她走出眼前这片天空,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真的可以走得出去吗?
  “想那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出诸葛亮,帮他一统天下,所以我不会放弃。” 孙晓光在艾琳第十次委婉拒绝的时候开玩笑地说。
  “我可不是诸葛亮,能洞察天机。”艾琳笑着说。
  “真的,艾琳,我相信一个好的机构除了需要一个引路人,同时也需要像你这样的代言人,因为你和他们曾经都是战友,更能感同身受。我真心希望你能过来帮我。”孙晓光诚恳地请求。
  “老孙,容我再想想,好吗?”艾琳沉默良久开口说。
  “好,我等你答复。”孙晓光忍不住激动地说。
  三个月来,艾琳第一次松口,孙晓光好像看到了曙光,他认为所有的对话都是有意义的。
  艾琳坐在缝纫机旁抬头看看外面的这片天空,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自问:“你真的有勇气走出去吗?离开这里去H市是否就像孙晓光所说,走向更大的平台才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
  面对改变,艾琳开始反思自己存在的不自信和恐惧。她很早就期待一个成熟的团队和一个有共同目标的机构,自己不用一直这样孤军奋战。只是面对自己,她真的可以融入大城市的喧嚣和节奏,重新迈出心里的那一步。
  一夜未睡,艾琳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关掉裁缝铺,答应孙晓光的邀请。或许是因为孙晓光的坦白和真诚,让艾琳无法抗拒。
  “好,到时我去接你。”孙晓光接到艾琳的电话后喜出望外地说。
  “嗯,见面再聊。”艾琳心中被未知的不确定性弄得心神不宁,她故作镇定地挂了电话。
  年老的父母有大姐的照顾,艾琳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只是离开这里,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情,都要随着时间变得陌生,淡去。
  一个人出发,没有太多的行李。只是对裁缝铺依依不舍,艾琳想在临走前再去瞧一瞧那个开始的地方。
  艾琳离开的那天,门口的天空出现了一大片晚霞,当她关上了裁缝铺的门,左邻右舍的街坊都流着泪站在门口送她,拉着她手发自内心地感谢她。这么多年,这个言语寡少的小女子能够不计回报地帮助这些年老的街坊,从不多说一句闲话,她的好一点一滴都被大家记在了心里。
  “好闺女,你这要是走了,我以后还找谁修裤子?”孙大妈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拉着艾琳的手说。
  “孙大妈,你把需要修的裤子都攒着,等我隔三差五回来的时候统一给你修好。”艾琳有点不舍地说。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就这么暖人心窝窝了。”孙大妈感动地喜极而泣地说。
  “好人啦,好人啦,好人一生平安。”冯大爷老泪纵横感动万分地对街坊们说。
  “冯大爷,你的腿好利索了没?”艾琳听到冯大爷的声音,关心地问。
  “好了,都好了,去年冬天那场雪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要不是你带着志愿者帮忙把我送到医院,我恐怕……”冯大爷上前握着艾琳的手激动地说。
  “冯大爷,你别这么说,你可要健健康康的,等我得空回来我就去看您。”艾琳说。
  “好,咱们都好好的。”冯大爷擦了一把眼泪,笑着对艾琳说。
  “回去吧,都回去吧,别送了,外面风大,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大家都散了吧。”大姐艾欣劝说街坊们,担心这些老人们腿脚不利索,眼睛不好使,万一磕到碰到就不好了。
  “大爷大妈,你们都回去吧。”艾琳对大家说:“虽然我今天离开了,但是我根永远在这里。”
  “小琳,你自己去了H市,可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以前一样忙得不吃饭,你的身体可是老天爷给的,咱要好好珍惜。”艾琳的母亲抹着眼泪,站在人群最前面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娘,我知道了,你搁家里也照顾好自己。”艾琳看到母亲如此难过心里一阵酸楚地说。
  “娘,小琳只是去H市,又不是不回来了,很近的,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您,您也可以去看她。”艾欣劝解母亲。
  艾琳和所有的街坊们挥挥手后坐上了艾欣的电瓶车,艾欣送她到火车站,搭乘夜里的火车走。
  “娘,走了,街坊们,谢谢大家。”艾琳挥手说,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
  艾琳看了看自己的小裁缝铺,夕阳的余晖下,小裁缝铺静静地守候着。艾琳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舍,那里记载了这十年来她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辛劳,如今去了H市,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她心里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的根在这里。
  “姐,爸妈就交给你照顾了,辛苦你了。”艾琳进站前拉着艾欣的手说。
  “一家人说得是什么话,那是咱爸妈,我照顾不是应该的嘛。”艾欣拍拍艾琳的肩膀说。
  艾琳忍不住拥抱了艾欣,这个大姐,为她分担了太多本该由她承担的责任,让她可以抽出身去帮助更多的人。可以说,艾琳现在做得每一件好事,都有大姐的一份功劳。
  登上了火车,火车在鸣笛声中缓缓前行,艾琳看到身后越来越遥远的家乡,此刻乡愁就已经全身蔓延。
  坐着迷糊了一夜,艾琳做了很多的梦,却又记不清梦中的情景,只是觉得头疼的很。终于熬到火车到站了,艾琳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可以清醒一些。
  艾琳走出火车站,天色微亮。
  孙晓光早早地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到了火车站,买了两份热腾腾的鸡汁豆脑,在出站口等着艾琳。
  艾琳背着行李包看到孙晓光依靠在出站口的闸机上,双手交叉抱着,望着天空思考着什么。
  直到艾琳走到孙晓光面前,孙晓光才发现她,赶紧接过艾琳手上的拎包说:“火车点还挺准。”
  孙晓光看到艾琳站在原地静静地观察着自己不回话,一时不知道为何竟然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脸,担心脸上有什么异物。
  “确实早上走得太急,脸都没来得及洗。”孙晓光半开玩笑地说。
  “不好意思,我坐夜里的火车,让你也跟着睡不好。”艾琳有些歉意地说。
  “我倒没事,倒是你,一路上辛苦了。”孙晓光伸出手说
  “还好,不辛苦。”艾琳伸出手与孙晓光握了握,终于露出笑容说。
  “那好,咱们走吧,外面露水重。”孙晓光绅士地接过艾琳的背包说。
  “哎。”艾琳跟着孙晓光走向停车场。
  艾琳靠在面包车的座椅上,通过玻璃窗看着这座来来去去好多次,却依然觉得陌生的城市,清晨的露水好像将她重新洗濯了一遍,她变得如此安详柔和起来,让人竟忘记她白天喧闹的模样。

责任编辑:李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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