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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照片里装满了孩子们的军人梦

 

2021-04-28 11:28:00   来源: 中国青年作家报   

  唐家银(左五)在和水磑中心学校九年级学生一起做物理实验。刘丽丽(哈尔滨理工大学教师)/摄

  现在,我在秦岭以北,古都西安。

  前几日,刚刚忙完了手边的学习任务,我正计划着回到曾经的支教地,可惜成都突发疫情,打断了我第二次回去的念头。我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翻了翻相册,看了看文稿,又盯着桌上的那张照片,一缕缕思绪又从记忆里流淌出来,我记得那里有青山如画、绿水似歌,那里有可爱的孩子们,那里也有我留下的回忆,只是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到那个山水相萦的地方。

  今年6月,有一个学生给我发来几条消息:“老师,你猜猜我是谁?”“老师,我没在学校上学嘞。”

  我备注了这个男孩子的名字,知道他是谁,就叫他小熊吧。我很诧异,难道因为家庭原因辍学了?难道自己偷偷跑出去贪玩了?

  我记得他,那时候他是六年级的转校生,他是留守儿童,在学校寄宿,那时候的他啊,可把我们学校老师折腾坏了。

  一天晚上,我是他们班上的晚自习监督老师,刚进教室,我就看到他在最后一排发脾气。

  我问:“怎么了?”

  他吼了几句就冲出教室,把我吓得原地一愣。我安抚好了教室的其他同学,赶紧去追他,这小家伙,身体底子不错,我一出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个学校很小,小到装不下你说话的声音。我喊了几句,找了几个可能藏得下人的地方,都没找着,我心里开始慌了,和几个学生一起一遍又一遍的翻遍学校每一个角落。

  突然,我拔腿就跑到教学楼后院,果然,一个黑影正骑在围墙上。

  “你给我下来!”

  “你在干什么?你要急死我?”

  他不说话。他呆在上面。这时候有几个学生也过来了,我示意他们去找其他老师,然后去围墙外接他。

  “你有什么和老师说啊!让老师知道怎么了!”

  小熊哭着说:“你们别过来!”

  “好,你别动!我不过来,我不过去!”

  简单的几句后,我们就这样僵持在那里,天色不太暗,围墙也不高,月色下的他,后院墙根的我,两个人就这么等着。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我至今也不清楚,我只依稀记得,我们在争执,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一只脚搭出墙外,两只手在找墙边上的那棵树的树干,我慢慢向他挪过去,安抚他没事,劝他下来。墙外人家的狗好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叫了起来,对面的山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月色很浓,泻下月光映在他身上。就这样,时间在我们两人面前,一秒又一秒地走着。

  这时候,我听到围墙外有人在叫他,想来应该是学校老师到了墙外。老师们和他聊了很久,他下来了,校长没有批评他,老师们没有责骂他,只是和他聊了很久。我和老师们交代了刚才的事,就回去继续看学生晚自习了。

  第二天一早,他像往常一样嬉笑着脸,来跟我道歉了。

  在一次体育课上,他和我说:“老师,我长大想去当兵!”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心里还藏有一个军人梦。平时调皮捣蛋的他,第一次和我分享了他的未来想法。

  “嗯!我相信你!”

  支教快结束前的某一个晚上,我去他们班上聊天,他们说我是对他们最好的支教老师之一。不知不觉,原来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作为他们班级的体育老师,或是给他们开展读书日活动,或是邀请校外老师过来上兴趣课,我用了一年不长的时间,做了一件他们和我都难以忘记的事。

  后来,那好像也是一个晚上吧,他和同学来我宿舍找我。

  我问:“你们来干吗呀?”

  “我们来帮你们收拾宿舍。”

  知道我们要走了以后,他是最早来我宿舍的学生之一。第二天,他又来了,呆在屋子里不知所措,应该是看看还能帮我收拾什么吧。我和他在宿舍里拍下一张合照,我穿着一件白色衣服,他耷拉着头,很害羞。

  最后走的时候,我给他们班上每人送了一张照片,背面写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张照片,也一直放在我的桌上。

  支教结束一年后,直到今年6月的时候,他给我发来了那条消息。

  我赶紧回过去:“你去哪里啊,怎么不在学校了?”

  “哈哈,老师,我去武校了。”

  我心中舒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适合他的选择。换一个地方接受基础教育,也可能是为了他的那个梦吧。

  前两日,知道他放假回家,我给他发消息过去问好,知道他一切尚好。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桌上的那张照片,照片是在我宿舍门口拍的,在这里可以拍下整个学校最美的一面,看到这张照片,仿佛看到了支教的每一个早上,学生从学校门口三三两两跑进来,老师在院子里陪学生晨读,食堂的阿姨们摆出热腾腾的包子,谢老师追着学生们打扫学校清洁。

  我支教的地方,叫水磑(读作:weì,当地方言读作:mò)中心学校,在秦岭以南,张骞故里。

  上个月,在郭学长的帮助下,学校新修了一口井,“板蓝根”一样的水可算是不用再喝了。学校不大,一个教学楼,一个食堂,一个卫生间,离市区一个小时。在水磑外,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的中心校,就在离支教地一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一个更小的学校,老师和学生的数量一样多。

  不大的学校,一张照片就能装下,不大的学校,说话声都装不下。不过,她们却能装下孩子们做的梦,比如那军人梦。

  三年级的学生们和我说过:“老师,我长大了想去北京!”

  “老师,我想出国!”

  还有一个小朋友和我说:“老师,我想当飞行员。”

  “梦回大唐可看见遗留的诗篇”,这里一直以来都有这么多可爱的梦,飞天梦、科学梦、出国梦、教师梦……这些不大的学校在祖国的基层基础教育上,承载着每一个孩子的人生第一场梦。

  几回回梦里回水磑,我想坐在照片里的那个院子里,再看看那里的月亮,我想象着下一次小熊主动找我,以这样的字句开始聊天:“老师,我参军了!”

  (作者:唐家银,西北工业大学第二十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曾服务于陕西省汉中市城固县水磑中心学校。)

责任编辑:李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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