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每天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我都在看日历。我都要把日历望穿了啊!这是一种望穿秋水的计算,更是一种“度日如年”的珍惜。我计算着一年支教生活的时间。我总是提醒自己,我还有多少天这样特殊的日子。
素锦华年,缤纷似霰,生命的时间竟从未如此地宝贵过。
开端:如芒在背
初到农牧学院,除了适应高原气候,适应这个陌生的校园,我们也在适应着现实突如其来的意外。因为之前都做好了去小学或者中学任教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来到了一所大专院校。刚刚走出大学校园,我们又重新回到大学校园,而且这一次我们要走上大学的讲台,心里真是惶恐万分。
当我接到自己的教学任务时,我就更加坐立不安了。这一年是第一年扩招,也第一年把大学语文列为学生的必修课。对于我所在的语文组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一方面是学生人数大幅增加,一方面是有两位老师在外学习,师资骤减。这一增一减再加上大学语文没有教材没有教参没有教学经验这些情况,使得我们的工作变得十分严峻。老师们都说我来得及时,我自己心里却直打鼓,不知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 4个班,200来个学生,每周16节课。16节课并不是很多,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来说,16节课也许可以变成4节课的负荷,但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要上好16节课也许要付出32节甚至更多的努力。教育学家曾说:“要给学生一杯水,老师要有一桶水。”为了确保自己有一桶水的资源,我就只能埋头苦干了。
我差不多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迎接我的第一次课。第一天上课我就将跟三个班的同学见面,早上连着上四节课,下午还有两节。为着这一天,我紧张了好多天。我已经记不起那天是怎么鼓起勇气走进教学楼的。我只清楚地记得,那天学生给了我一片掌声。那响亮的声音,和那一天爬上四层楼的气喘吁吁,在容纳100多人的大教室里用力大声嚷着讲课的疲惫,讲完6节课后声音嘶哑的情景都交织在我的记忆中,永难忘记。
过程:泪与笑
一
就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一节接着一节讲完了一个学期的大学语文。
其间有过摸索。
我所带的四个班,学生来自不同民族不同教育背景不同基础,参差不齐的情况非常严重。就拿作文来说,基础差的学生还停留在解决语句通顺问题上,基础好的学生却要防止他们觉得跟高中一样简单而丧失学习积极性。因此,在布置作文题目的时候都要实事求是,因班而异。在藏族同学占了大多数的班级,根据藏族同学喜欢音乐喜欢唱歌的天性,我引导他们把平时喜欢的歌词拿来当作文学作品一样欣赏,并以“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为主题自由写作。这样既激发了他们写作的兴趣,也达到练习的效果,而且在学与练的过程中学会一种审美的习惯,以后可以以审美的眼光去看待自己身边的事物,等于说是教给了学生一些终生学习的方法。而在基础较好的班级,我布置的是难度较大的作文。比如当时讲《红楼梦》,黛玉临终的时候说:“宝玉,你好……”。话未尽,已咽气。黛玉到底会说什么?让学生以此展开联想,铺染成文。一批红楼迷的学生在这个题目做出了很出色的文章,其中包括的不仅是他们对于黛玉的理解,而且包含着他们对整部《红楼梦》的独特见解,各各精彩。就这样,按照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做了四次作文,一个学期下来,我批改了近万份作业,每次修改我都难免有“罪恶感”——差生的作文被我改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而基础好的学生即使写得再好,我都要打击一下。总之我是“坏”事做尽了。
一切跟着实际变化,一切以教学为先,千方百计上好课。以前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每逢老师要求背诗词都巨怕无比,死活记不住。现在自己当了老师,那是死活也忘不了啊!因为那时每次讲诗词都得抄在黑板上讲,一次课四个班就得抄四遍了。后来,为了节省课堂时间,我想了个办法,用毛笔把内容写在大纸上,每次上课就拿去教室贴在黑板上就可以开讲了。既省时省力,又可以引起学生注意。这样一个学期下来自己还写了不少字呢。记得有一幅写苏轼《定风波》的,被小桂拿去挂在房间里,也才由此留下了当时的字的照片。现在看看当时写的字,实在汗颜,真真佩服当时自己有那样的勇气把那样不雅的字拿给学生看。大概是当时为了教学,已经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了吧。
其间也有过困难。问题出现在学生的管理上。之前我一直专注于怎么备好课上好课,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后来才发现,一个老师的责任不仅是上好课,还要管理好学生。对学生严格管教才是对学生尽责。许多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虽然他们授课的内容不如年轻教师般新颖丰富,但他们积累了许多管理学生引导学生的教学技巧和经验,他们的教学往往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从他们身上,我深深体会到,给学生灌输多少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学生掌握多少知识。老师是不是“一桶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怎么往学生杯子里倒水。但是这一点说来容易做来难。在当时时间紧任务重经验少的情况下,我经历了不少的挣扎呢。至今回想起来,总还有许多的遗憾与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