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课堂练习，希望大家还是注意细心，做完多检查，大家加油！”嘴中说出充满鼓励的话语，她的心情淡然却也充满信心。望着窗外山野间的点点绿色，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现在或许还是会充斥着紧张焦虑吧。微风拂过书页，一页页翻动的光影带回了斑驳的时光，脑海中情景流转，仿佛回到了她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

　　来到归柳第一堂数学课，当她站到讲台上时，不禁感到一阵恍惚，自己真的就这样成了一名支教教师，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曾经认为自己的性格与教师这个行业八字不合，现在却是要绞尽脑汁，为了教学而做足准备。“赵老师！”“老师好！”一声声稚嫩的呼喊把她拉回现实，三尺讲台，是她曾经眼神一次次掠过，熟悉却又心怀敬意的地方，如今成为她的主场，不知道学生们此刻投向她的眼光中，又是怎么样的心思呢？是对新老师的好奇吗？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会因为我没什么经验而轻视我吗？她的心里一时间心乱如麻，却也只能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以尽量平和舒缓的语调开始了讲课。

　　学生们眼中迸发出的光芒，包含着的是童真和对知识的渴望，这更让她不由得感到紧张和慌乱。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期待和信任，这种感觉是新奇也激励人心的，可能这就是作为人民教师无形的责任感吧。“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这是知识所带来的重量，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现在课堂上自己的一举一动，可都要与学生们的学习息息相关了。

　　第一个单元的教学，她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无论是教案还是上课的流程思路，她都力求精益求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作为老师的光荣的使命化为无形的压力笼罩于她的肩头。第一个单元的单元练习，是她对于自己努力的最好的答卷，她有这个自信，自己的付出，一定会收获令人满意的果实。

　　或许是出于可笑的虚荣心抑或是对于学生们的表现过高的期待，当她批改完练习的那一刻，她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到了恼火和焦虑，恼火于映入眼帘的数个离谱的答案，焦虑于班级整体的学习情况。这些与她当初给自己制定的目标都有着不小的差距，初为人师，对学生们表现的失望，对自己课堂效果的怀疑，复杂的情绪夹杂着将她淹没，心绪不宁却又无可奈何。窗外时不时响起恼人的雷声，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不知不觉，乌云渐渐攀上了她的眉梢。

　　来到归柳还未见过如此大的暴雨，教室里只剩下了她和被她留下订正作业的学生。学生们低着头不见表情，似乎是为了响应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教室的气氛也逐渐低至冰点。沉重的氛围突然又被一声刺耳的声音划破，她抬头望去，却发现一名学生撕坏了作业，伴随而来的还有止不住的呜咽声。她一下子惊愕地说不出话，自己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反应，来到归柳以来积累的压力仿佛被放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学生的哭声和外面的雨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内心。

　　回想起一遍遍精心修改过的教案，一次次反复确认过的课堂流程，委屈和难过充斥着脑海。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脑海中不由得情绪翻涌，虽然曾经反复告诫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却还是一下子溢满了眼眶。她仓皇地说了声抱歉大步走出了门，只留下后面几位学生大呼小叫地讨论“赵老师哭了”“赵老师哭了”。走出教室，凉风吹拂着脸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窝囊。其他年级的学生听见了也都将头伸出来四处探望着情况，这次出糗看来要闹得人尽皆知了，老师被学生弄哭，也是奇事一件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被冲刷过的大地虽然充满了泥泞，却也充满着清新的气息。心情经过了宣泄，也变得平稳顺畅了不少，归柳的山野无声，却似乎能映出人最真实的心声。夜晚，她的内心一如房屋外的虫鸣久久无法寂静，银河静静流淌，散落的眼睛扑朔着，充满童真而渴求。

　　无论前一天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的朝阳也依旧会照常升起。虽然内心满是羞怯，她努力建设好心理防线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开始一天的流程。出现在教室的她并没有发现议论的窃窃私语，而学生们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以前或多或少有些嘈杂的课堂今天是针落可闻，板正的坐姿上面是天真的面孔，藏不住的是让人忍俊不禁的严肃和紧张。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平静下来的内心此刻愈发柔软了起来，明明是如此可爱的一群孩子，一次的表现又能说明什么呢？未来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既然这样，那就保留着这份默而不宣的默契吧。她在心里默默许下诺言：让我们携手用萤萤之光，一同照亮彼此的旅途，用一年不长的时间，做一件终生难忘的事。

　　支教之旅至此已过大半，回望过往，苦味、甜味互掺，有失意的苦涩眼泪、也有温情的慰藉陪伴；展望未来，酸味、辣味直冲脑门，呛得笑泪参半。我们身处黎明，手执画笔，凝聚光亮，行远自迩，笃行不怠。（作者：赵兴华，南京中医药大学第23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服务于贵州省榕江县栽麻乡归柳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