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工作动态 >> 各地动态 >> 正文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散文《再回西海固》

 

2018-12-18 15:48:00   来源:中国青年网  

  编者按:12月2日,2018年中国青年志愿服务发布大会在四川德阳举办。会上,2018年首届志愿文学征文活动获奖作品名单隆重发布,标志着由共青团中央和中国作家协会联合开展的“志愿文学”征文活动圆满结束。活动中68位作家深入基层,历时14天,走访了西藏、新疆、四川、贵州、宁夏、青海等6省区18个市地州盟、9个研究生支教团、29位优秀志愿者代表,总行程一万两千多公里,推出了一批具有思想性、现实性、观赏性的精品力作。今天是第33个“国际志愿者日”,中国青年网将集中展播首届志愿文学征文活动的获奖作品,以此吸引并激励更多专业作家、文学爱好者以及社会各界关注志愿者的工作和生活,创作出更多的志愿文学精品,弘扬志愿精神,讴歌奋进的新时代。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散文《再回西海固》

  作者:陈莉莉

  5月初,接自治区作协副主席老闫通知,让我参加由团中央青年志愿者行动指导中心、中国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及阅文集团联合主办的“志愿文学”网络作家基层行宁夏站活动,我问老闫要去那里采风,他神秘地一笑说:想回家吗?我说:想啊!

  西海固,阔别已久的西海固,不知需要抒情、还是需要挽歌?

  “一路上粗犷而又苍凉的景致也足以让我心旷神怡。西海固的农民祖祖辈辈都走不出去的坡坡望不到头的黄土塬,在我的眼里却充满了韵味,充满了神奇。然而,当我的脚迈进一户户农民家的黄土围子,被他们的生存现状震撼了。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撕心的震撼,这是一种只能用心境而不能用语言表达的震撼,这是一种生命与生命碰撞的震撼。”

  那是2002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当我听这位“西部博士服务团”的朋友如此感慨地向我表达他最初走进西海固的感受时,我坐在朋友的对面,手里翻着发黄的书页,在语言的往返回旋中,我又一次开始穿越大山的缝隙,触摸我心灵深处埋植已久的那片狭窄的疼痛。记忆之门便徐徐展开,我透过岁月的尘埃,看到了时间从我黑发如瀑中回溯流动的秘密,而那些盛开之后被我遗忘的往事早已顽强执着地抬起头来,我坐在家乡一块长满绿苔的土墙上,回望西海固那苍白而质感的躯体,那山脚下破败的小学校,那被风雨撕裂的木格子窗户外面冷冷的阳光,一种切肤的亲情和对其企望被灼的疼痛,朦胧了我的眼睛。

  校长姓沈,是位50开外的中年人,身着一件打了补丁的、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在这里教书已二十多个年头了。他那略显沧桑的脸庞带有几分忧郁和严肃。

  当校长将我领进那间土坯房时,呈现于我面前的是一套饱经时光打磨而破旧的桌椅。多少年月了,它仍在默默地陪伴着屋里的主人。校长告诉我,这间房子是他们三位教师的办公室。桌上陈列着整齐的作业本,随便翻翻,那上面都有他们倾注心血凝成的印记。

  学校建在山坡上,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时断时续。

  我们来到三年级上课的教室,那房子倒也不小,还算整洁。春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映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是一位正在给学生布置作业的女教师。当我们走进去时,她向我们轻轻一笑。孩子们用惊慌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在这里,我发现孩子们各自都认真地面对手上的功课,每个孩子的脸上并存着山里的尘垢和无邪的童贞。

  一张稚朴的小脸抬起来,疑惑地静静地望着我,此刻我想到希望工程宣传画中那一双天真无邪而渴望知识的眼睛。“这位女孩子算是幸运者了”。校长告诉我,在这里,女孩子入学率极低,也许是传统中重男轻女的观念,也许是贫困,也许还有其它原因,女童受教育的机会太少了。“这位女孩子还是我们的一位教师跋涉了二十里山路从家长那里动员来的辍学生”。

  在这里我还发现,学生在年级里的分布随年级升高而呈“金字塔”结构。即一年级人数最多,以后随年级的升高而逐渐减少,至五年级,仅剩6名学生了。

  学生流失了?校长看我疑惑的神情,说,“稍微有点条件的家庭,孩子都转到城里上学去了,剩下的全是家境不好的孩子。当然,在这些孩子中,流失也是再所难免的了。”这是一个让老师们痛心而无可奈何的现实。

  校长告诉我,当一些品学兼优的孩子当了“羊倌”、“牛倌”时,他们当老师的心在滴血,正是这一种爱心的驱使,使他们常常奔波于山间野外,呼唤着流失的学生。

  校长告诉我,在这里的几位教师,都曾从微薄的工资中挤一点钱周济过一些家庭贫困的孩子。他们的家都在农村,原本并不富有,然而,面对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一个个孩子的辍学,除了做家长的工作外,面对贫困的家庭,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拿出自己的工资了。

  别了学校,来到姓董的一户人家,没有围墙的院落里几乎没有象征富庶农家的柴垛和像样的住宅。仅有的两孔窑洞破败不堪。进得窑门,炕上蜷缩着一个老人。村上的同志告诉我,这是一户5口之家。上有年已花甲的老人,常年卧病在床,下有不足3岁的孩子。儿子儿媳长年在外打工,家里只剩下两个老人相依为命。

  这灾难常常肆虐下的荒原,“圣人布道此处偏遗漏”的地方,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灾难频繁的现实,使他们以人们不可想象的忍耐,在这块旱原上抗争着,活着,活得艰难,活得令人揪心,活得让人心灵震颤。

  在我返回驻地的途中,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古老而苍桑的图景:一老乡赶着驮水的毛驴走在蜿蜒如蛇的山间小道上,“山花儿”悠长的调子飘向梁峁、飘向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

  雨点点打身心尖尖冷,

  大镢头掏地嫩手手疼;

  锄尖尖掏地挖不深,

  乡里妹子不嫁山里人。

  ……

  细细的雨丝织成薄薄的雾幔,在微风中摆动。浑厚的旋律如大山一样深沉。

  那遥远的歌声,亘古不变的旋律,在瓦蓝的天空中回荡……

  这些年,其实农村变化不小,特别是国家实施的乡村振兴战略,乡村的面貌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善。比如,大力实施的生态建设,原来光秃秃的山梁披上了绿装,多年干涸的小河也唱起了欢歌;危房改造让许多家庭盖起了新房,居住条件得以改善;精准扶贫让一些贫困户的生活有了基本保障……但与此相伴的是,随着城市化浪潮的到来,乡村的年轻人都选择了外出打工,农村如一位迟暮之年的垂垂老者,已经丧失了它应有的活力,当然,也出现了许多始料未及的问题。以我的老家一个村子为例。村里有人信基督教了、女孩子都跑到城里去了、光棍越来越多了、小河里的水因过多的小淀粉企业而污染,老乡们再也不能放心地饮用了……

  有人总结出前后十五年村里死人的变化:“以前的人,主要是老死的,也有少数病死的,不管老死的病死的,死相都不太难看,就是普通的死相。最近这十几年变化就大了,首先,死的样数比原来多了,车撞死的、电打死的、水淹死的、枪毙死的,喝老鼠药死的、铁矿爆炸炸死的、煤矿塌方压死的、死了几天才发现的、死了从几千里路上运回来的……”

  在我这次参加的“志愿文学”网络作家基层行活动中,来自厦门大学的研究生彭薪蓉告诉了我这样一件事情。在她支教的海原一中,有个女孩子学习很优秀,但是染上毒瘾的父亲为了筹措毒资,把还在上学的女儿硬是许配(卖)给了邻村的一个男人。她听了这个孩子的遭遇,多次与孩子父亲联系,做思想工作,最终使孩子的父亲幡然悔悟,为了女儿的前途命运,几次进戒毒所,最终戒掉毒瘾,外出打工供女儿上学。
  当今世界已进入信息时代,而我们的西海固还很落后啊!我告诉同行的朋友,在山里,一个很受人尊敬的老人,因触犯法律而被惩处时,还不知道什么是法律;一个勤俭一世的汉子,因目不识丁,错投一次农药,致使他种的庄稼颗粒无收;一个阳光健壮的小伙子因筹不到苛刻的彩礼,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被人卖走;一个村民因迷信巫婆而延误了孩子的生命……

  朋友听了,泪水涟涟……

  曾几何时,当我听说山浑爆发冲走了邻居张大伯心爱的两头黄牛的时候,当我听到村里的光棍刘哥忘情地渲染他十八岁的爱情的时候,当我听说村里的人尖尖杏花被她爹以10万元买给千里之外的一个憨子的时候……我多么渴望我那贫穷落后的乡村能多几位教师啊,给那片贫瘠的土地撒下现代文明的种子。

  费孝通在其所著的《乡土中国》中写道,所谓的“乡土”是指进行农业生产的广大农村,那里居住的是中国绝大多数的居民,他们依附土地,自耕自食,自织自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随太阳的出没,地球的自转,自然安排生产劳动。年复一年地就地生产,就地消费,缓慢的生产节奏,养成松懈而稳定的生活方式。农民在这里按照自发形成的生产和生活习惯,不离乡土,安身立命,人与人之间,非亲即故,彼此都是熟悉的乡亲。

  费孝通所描述的,应该是传统的乡土社会。但是,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变迁,当下,农村社会现实已经发生了极大地变化。文学批评家孟繁华在《风雨飘摇的乡土中国》一文中写道:“乡土中国既有的秩序、伦理、习俗和价值观念,在强大的‘现代’面前正在悄然崩解,在文化的意义上,它正处在一个风雨飘摇的精神破产过程中,一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无辜无助更无奈;乡村的历史也正在重构,过去的历史叙述因其结果的难以兑现而被重新改写……”

  北方乡村,现在也不再是30多年前的乡村了,借用清华大学社会学家孙立平教授的话说,它已经是破碎和凋蔽的乡村,乡村现在是“389961”部队在留守。并且当下的情况是,在城市化浪潮中,我们的乡村每天以70个的速度在消失,不正视这样的现实,我们对乡村的认知就会与时代脱节,就不接地气。

  在采访快结束时,村长把我带到了一户光阴比较殷实的人家去看看。进了院门,靠东盖有一溜砖木结构的青砖大瓦房,靠西的两孔窑洞外表整洁而簇新。主人姓徐,50开外。到主人家的上房去看看。宽敞的客厅布置得整洁干净,从那新式的衣厨、家具和这里农人少有的冰箱、洗衣机等家电,就能感觉到生活在这里呈现的是另一片天地。来到储粮的窑洞,映入眼帘的是两大拴子小麦,足有一千多斤。从主人的神态和言谈中,就能感觉到他们生活得幸福而满足。

  主人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苏州的一家安装公司工作,走出山外的儿子给这个原本封闭的家庭带来了鲜活的空气。“知识改变命运。”这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这种贫富悬殊的对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仔细分析,虽有其客观因素在里面,但给我最深的触动,还是教育。

  人类社会的发展离不开教师这个职业,离不开教育这种“千年教化之功”。然而,作为承载着人类精神和生命在文化层面上代代传递的教育事业,千百年来,它经受了多少社会潮流的冲刷和磨洗,面对历史的风霜雨雪,教育又表现得多么顽强。在这里,我看到了厦门大学“研支团”的同学们,看到了复旦大学“研支团”的同学们,也看到了武汉大学“研支团”的同学们……他们一届接一届,薪火相传,特别是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他们永远净守一方土地三尺讲台,使我这个因世俗的倾轧和人情的淡漠曾一度对人生的真谛产生怀疑的人惭愧不已。

  听当地教育部门的一位同志说,在西海固的一些贫困村,能考出去的大学生寥寥无几,但只要考出去了,这个家庭的面貌就会发生根本变化。“考出去”,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面对精神文化比物质更加贫乏的西海固乡村,多么需要昭示命运转机的教师奉献自己的才智,多么需要教育事业的千年流泽。

  在我们几天的车马劳顿,长途奔走,挥手告别时,时序虽然即将进入夏天,但西海固的天空仍然阴雨不断,春风并不温柔,仍然带有几分砭人肌肤的寒意,但我们的心里都保存着那一张张青春的面孔,他们基本上都是90后、00后的大学生,他们的执著、他们的认真,包括他们经过艰苦生活洗礼的精神世界,都呈现出别样的内容。挥手告别时,我看到了他们的微笑,那笑意真诚而美丽,融入那深红的夕阳中去,那是一帧深邃而动人的风景。

  一个民族的崛起,靠的是一群坚韧如钢的脊梁,一个伟大梦想的实现靠的是矢志不移的灵魂。

  我坚信,有了我们的扶贫工程,有了团中央发起实施的西部志愿者支教活动,有了那样一些安于清贫,把自己的人生命运交付教育事业的乡村教师,西海固山区一定会迎来自己的春天的。

  让我们携起手来吧,用我们的汗水和努力,为西海固的明天铸造一轮金黄的太阳。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小说《十八师与杨六郎》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小说《守卫大森林》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小说《康乃馨,百合与玫瑰花》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小说《一家人》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小说《口罩天使不孤单》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小说《天鹅与少女》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散文 《大山深处》 

  志愿文学获奖作品展播:散文《浣心》

责任编辑:李彦龙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