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绿萝有一种天生的偏爱,走到各处都喜欢栽上一盆,若是说起为什么对它喜爱,只怕我一二刻间也难以述说明晰。此时,搁在我左手边的,正是一盆绿萝。
我卧室里的绿萝并非挂起来的吊盆萝,也是为了图省事,我直接把它搁在地上,垫上一碟盆垫,浇水、晒太阳、修枝之事也来得简单至极,我亦不愿意听到吊起来之后浇水漏水滴答地板的嗒嗒声,如此安安静静地,默默地呆在我桌子边。我有时手贱了,一天换着花样地给它浇水,有时懒散了,三五天不去碰它一下。
这原本产在印尼的藤蔓植物的确有着极强的生命力,闻不到清风的舒爽味,忍受住家里肆意飘散的莫名气味,还被我一顿糟蹋般的折腾,这家伙还绿盈盈地,越长越茂盛。我没有养过植物的经验,亦不知晓它的这般茂盛之下是否有衰败的隐疾,只是颇有些敬佩它的标致,它的活法;我可怜它在我手上被轻视,可怜它没活在一个好的养花人手里,可是,它此刻看上去还不错,旺盛的叶子,有些曲折的吊枝,一蓬清灵透彻的感觉。从印尼到新疆,跨越几千公里的距离,它依然忘我生长着,如同我跨越千里志愿西北,不知道它是否又如同漂泊游子一般,时时熟悉着陌生,时时又怀念过去。
可惜它是植物,没办法跳起来挣扎着对我表述心声,我不禁莞尔,可转念一想,这岂不是绿萝自己的活法么?条件好了活得滋润,条件不好就活得紧巴,不挣扎不闹腾,大千世界日新月异斗转星移,天地风云又有哪般变幻,谁存谁殁谁爱谁憎,它完全“风雨不动安如山”。有些时候,看到这些世间生灵,再想到某些句子,把这种种揉在一起,才发觉自己见识浅薄,原本以为读书读得多记得牢思想就深刻,但只有在自己有了如斯境遇之时刻,才能体会到读书之作用。
像这盆绿萝,拟人了来看才叫做内心强大、胸有激雷面如平湖,倘若就把它当做一盆植物,可能不消须臾,它便似生如夏花般脆弱。这样又讲到境界的问题上了,我想起之前听宋老师讲过儒家的一句话“后期的儒者在经历种种波折艰难之后,当他们发觉儒家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他们有人选择放弃理想,归隐山林田园,有人则继续坚持,修炼真心,直到某日他们的心灵世界能大过他们眼中的真实世界,他们才会融解这种差距,这是儒家最高的境界”。
最后,我用一个故事来结尾吧。上世纪七十年代,北大燕园里,某日傍晚,冯友兰芝生先生和女儿在校园里散步,恰巧遇到老金金岳霖先生,老金看着精神矍铄的冯老,问:“如今,什么境界了?”,冯先生缕缕他花白的胡子朗声笑道:“天人之境!”,得到答案的金先生亦是洒脱一笑,两人便挥挥手道别。
绿萝的境界,天人的境界,成长路上,我还很远。(北京交通大学第十六届研究生支教团 储依帆)